谢新学找到木头天枰,转身就走了。
留下孙芮枝站在原地运气,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谢新学,今天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不但敢跟自己顶嘴,还敢甩脸子!
而且不给钱,这是要反天啊!
你等着,有你小兔孙向我低头的时候。
治你,老娘有的是办法!
宋仁忠家里,一顿羊下水,两人就着玉米面窝头吃的满嘴流油。
实话实说,味道一点儿都不好。
就是简单的用水煮了,撒上一把咸盐,膻味很重。
谢新学的舌头不喜欢,但架不住缺油水的身体很诚实,呼噜呼噜的吃了一大碗。
在农村,很多东西都没有。
比如说,孜然。
谢新学去供销社里看过了,没有。
好在家家户户不缺干辣椒,在火上简单的炒一下,然后捣成粉就行了。
几分钱一斤的粗盐,也一并捣碎。
至于木炭,宋仁忠家里有现成的。
农村人每天烧锅做饭,会留下一些木炭储备起来,用作冬天取暖。
下午五点,两人各扛着一个麻袋,来到十几里外的粮站。
在大门斜对面,谢新学用捡来的砖头,垒起简易烧烤炉,宋仁忠负责引燃木炭。
万事俱备,就等职工下班。
六点二十分,谢新学拿起一把肉串,架在红彤彤的木炭上。
不消片刻,羊肉独特的香味飘了出来。
肉串在炙烤下滋滋冒油,冒出的白烟像是一只只无形的手,勾起下班职工们的馋虫。
“我没看错吧,烤羊肉串儿!”
有人发出惊呼,随即跑过来询问:“小~,你这羊肉串是卖的吗?”
“嗯!一毛钱一串,今天早上刚宰的肥羊,保证绝对新鲜,哥,尝一串儿,不好吃不要钱!”
谢新学大方的送出一串,毕竟是第一个来问的客人,值得认真对待。
肉串入口,这人当场双眼放光。
外焦里嫩,满口留香!
因为以前没人卖过,一毛钱一串,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一斤羊肉穿十五串,先用猛火攻锁住水分,加上谢新学娴熟的手法,烤熟之后并没有缩水多少。
“好吃,给我来十串,回家让老婆孩子也尝尝鲜!”客人慷慨的拿出一块钱。
谢新学用报纸包好递过来,笑着说:“给孩子吃,这几串我少放点儿辣椒,这几串没放辣椒。”
“收您一块钱,十个羊肉串您拿好!感谢惠顾,吃好了您再来。”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羊肉串儿,香掉牙的羊肉串儿!”
“一毛钱买不了吃亏,一毛钱买不了上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有一百串,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卖完就收摊儿。”
“外焦里嫩的羊肉串,香到你走不动道儿,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院!”
换做别人,这么羞射的吆喝,还真不一定好意思喊出口。
宋仁忠会吹唢呐,也会唱几句,经常跟着他爹去给样板戏伴奏。
习惯了在人前表演,对他来说简直毫无难度。
谢新学把搞噱头和饥饿营销结合起来,双管齐下效力翻倍!
众人纷纷被勾起了馋虫,你五串,我十串的争相购买。
谢新学左右开弓,一只手攥着三十根签子,上下翻腾,简单的动作愣是被他玩儿出了花。
就连宋仁忠都看得一愣一愣的,自己的发小,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等本事?
万事开头难,一旦打开了市场,过来买的人越来越多。
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全部卖光了。
几个排了队却没能买到的人,脸上尽是懊悔。
“对不住,真的没有了!明天我们还来,您请早。”谢新学笑着说。
赚到钱了!
羊肉6毛5一斤,加上不要钱的辣椒和咸盐,一串的成本不到5分钱。
利润达到55%!
而且是净利润,没什么额外成本。
今天一共是403串,除了3串送给客人品尝之外,除掉18块本钱,收入共计22块!
“给你的!”谢新学拿出两块钱给宋仁忠。
宋仁忠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头手连摇:“中午你都请我吃肉了,不能再要钱,真的!”
“一块钱给你,一块钱买咸盐、辣椒和木炭,往后的几天,这几样都是你负责。”
“那也不行,一块钱太多了!”
宋仁忠给人吹唢呐,或者是帮忙唱戏,溜溜儿的跟着跑一天,也就挣个4毛5毛的。
而且都是被他爹代领,根本落不到宋仁忠手里。
现在,一天没费什么力气,就赚了一块钱!
要知道公社里的正式职工,一个月都赚不到30块钱呢。
谢新学执意要给:“我赚的更多,给你,你就拿着!”
“那不一样,你投了本钱的,我就是跟着跑了个腿儿,赚钱了当然全都是你的。”宋仁忠正色道。
这年头儿的人,就是忠厚!
谢新学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当不当我是兄弟?明天还跟不跟我干了,你不要是吧,那我找别人了。”
“别,我要还不行嘛!”宋仁忠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两人打水浇灭未燃烬的木炭,简单收拾一番,踏着夜色返回辛桥大队。
途经公社的时候,谢新学跟李婶儿打了招呼,明天再要一只羊。
李婶儿吃惊坏了,还要?
但考虑到谢新学爽快的做派,她也爽快的答应了。
路上,宋仁忠说:“新学哥,我发现你变了。”
“哪儿变了?”谢新学顺口打哈哈。
“我也说不清楚,昨天晚上就有这种感觉,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宋仁忠郑重其事的说:“新学,我信你!只要你看得上我宋仁忠,以后有什么事儿你吭声,我保证不怂!”
谢新学也做出承诺:“好,你就跟着我干,有我一口吃的,保证饿不着你!”
在村口,两人分道扬镳。
谢新学一只手攥着裤兜里那卷厚实的票子,心里无比踏实。
一天赚20,一个月就是600!
要知道在1977年,职工的年平均收入也就600块而已。
一个月,顶他们一年!
这份美好,从他踏进家门的那一刻,瞬间被破坏的干干净净。
“小鳖孙终于回来了,孩子他爹,你快出面管管吧!”
孙芮枝那极具代表性的泼妇声响起:“我是管不了了,谁让我不是亲娘哩,说他几句就不耐烦了,还要呼死我呢!”
堂屋门口面色铁青的中年人,正是谢新学的便宜爹,谢金全。
以刘玉庆为首的九小头,则是站在一旁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