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可我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甚至还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叶琳琅，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轻松，仿佛在指责一个不合时宜的恶作劇。
“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很容易让人当真的。”
我说着，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我的脖子。
我知道，我的动作越慢，就越能表现出我的不屑和镇定。
我的眼角余光，始终牢牢地锁着她。
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嘴唇哆嗦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就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小兽。
我的后颈泛起一阵凉意，鸡皮疙瘩顺着脊椎一路向上攀爬。
该死的，这鬼地方的温度好像又降了几度。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味，一丝丝地钻进我的鼻腔，刺激着我紧绷的神经。
我的头终于完全转了过去。
身后，是空无一物的走廊。
月光透过布满污垢的窗户，在斑驳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
光与影的交界处，堆积着厚厚的尘埃和一些不知名的杂物，看上去像蛰伏的怪兽。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没有她指着的那个“东西”，没有鬼影，甚至连一只耗子都没有。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口气息却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了一团白雾，久久不散。
我转回头，重新看向叶琳琅，摊开手，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看吧，什么都没有。你就是自己吓自己，被这里的气氛给影响了。”
“不……不是的……”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哭腔，“它……它刚才就在那里……就在你身后……贴着你……”
“贴着我？”我嗤笑一声，心底那丝不安却像被投下石子的湖面，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我强行压下那股不适感，往前走了两步，逼近她。
“那你倒是说说，它长什么样？青面獠牙还是白衣长发？是电影里演的那种，还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我的语气里充满了挑衅，我需要用这种方式来武装自己，来驱散心里那点可笑的恐惧。
叶琳琅被我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她惊恐地摇着头，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它没有脸……就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很高……很瘦……”
她语无伦次，描述得乱七八糟，反而让我更加确定这是她的幻觉。
影子？
这破地方到处都是影子。
“行了行了，”我摆摆手，打断了她的描述，从口袋里摸出我的手机，塞到她手里，“别自己吓自己了，来，帮我个忙。”
叶琳琅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茫然地抬起头看我。
我退后几步，重新站回刚才的位置，甚至还往后靠了靠，背对着那片深邃的黑暗。
我冲她扬了扬下巴，摆出一个自认为很帅气的姿势：“来，给我和我的‘新朋友’拍张合影。记得把我拍得帅一点，这可是我和鬼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得留个纪念。”
我以为这个举动能让她放松下来，能让她意识到自己的疑神疑鬼有多么可笑。
然而，我错了。
叶琳琅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将手机朝我扔了过来，歇斯底里地尖叫道：“我不拍！林羽你疯了！我们快走！快走啊！”
手机“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拼了命地想把我往外拖。
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传来一阵刺痛。
她的反应太过激了，完全超出了一个恶作劇应有的范畴。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难道……是真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地掐灭了。
不可能！
我林羽从小到大，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被这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吓到。
越是这样，我越是要证明给她看，也证明给我自己看，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的耐心在她的尖叫和拖拽中消耗殆尽。
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反身蹲下，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纤细而冰凉，在我滚烫的掌心里微微颤抖。
“你干什么！放开我！”叶琳琅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坏了，拼命地想把脚抽回去，却被我死死地攥住，动弹不得。
我没有理会她的挣扎，另一只手在地上摸索着，捡起了我的手机。
万幸，屏幕没有摔碎。
我重新点亮屏幕，举到她面前，声音冷得像冰：“捡起来。”
“我不！”
“我叫你捡起来！”我加重了语气，手上的力道也随之加大。
叶琳琅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流得更凶了，但眼神里却透出一股倔强。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在这死寂的走廊里，只有她压抑的哭泣声和我们粗重的呼吸声。
“叶琳琅，”我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吓人，“我不想伤害你。我只是想证明给你看，你看到的都是幻觉。你听我说，你把手机拿好，站到那边去，打开闪光灯，给我拍一张照。就一张，拍完我们就走，好不好？”
我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催眠的诱哄。我看到她的眼神有了一丝松动。
“闪……闪光灯？”她颤抖着问。
“对，闪光灯。”我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闪光灯一亮，所有的魑魅魍魉都会无所遁形。到时候你就会发现，我身后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个游戏，一个证明你胆量的游戏，嗯？”
她还在犹豫，但身体的挣扎已经没有那么剧烈了。
我知道，我的话起到了一点作用。
恐惧源于未知，而闪光灯，就是刺破未知的那道光。
我松开了她的脚踝，将手机塞进她冰冷的手里，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重新走回那个让她恐惧的位置。
我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衣领，仿佛接下来要参加的不是一场与未知的对峙，而是一场盛大的颁奖典礼。
“来吧，”我背对着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让我看看你的技术。”
身后，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两道利剑，死死地钉在我的背上。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紧咬着嘴唇，手指因为紧张而无法准确地按在拍照键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故作轻松正在被这凝滞的空气一点点侵蚀。
后背的肌肉开始僵硬，那股寒意再次从脚底升起，这一次，它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我的心脏。
快点啊，叶琳琅。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回头的时候，我听到了她颤抖的吸气声。
然后——
“咔嚓！”
一道惨白的光芒瞬间撕裂了黑暗，将整个走廊照得亮如白昼！
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以至于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在我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片斑驳的光影。
我能感觉到，那道光照亮了我身后的每一寸空间，将所有的阴影都驱逐得一干二净。
很好。我心里想。这下她该相信了吧。
我带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准备转过身去迎接她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而，就在我转动身体的那一刹那，就在那道闪光灯的光芒即将熄灭的最后零点零一秒——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一个极其轻微的，仿佛指甲刮过水泥地的声音。
“嘶啦……”
那声音，就在我的耳后响起！
离得那么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贴着我的后颈，缓缓地吐出一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镇定、所有的无神论信仰，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原始的恐惧，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瞬间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
我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趴下！”
我发出一声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吼，猛地向前扑了出去。
我的目标不是逃跑，而是我正前方，那个还举着手机，因为闪光灯的后坐力而僵在原地的叶琳琅。
我的整个身体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撞在了她的身上。
叶琳琅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完全没料到我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
我们两个人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一起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向冰冷坚硬的地面。
在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我的余光瞥见，我们原来站立的地方，那片被闪光灯照亮的、本该空无一物的空间里，一道巨大的、扭曲的黑影，如墨汁般迅速融入了周围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我的指尖，终于，再次触碰到了那熟悉的、略带粗糙的纸张边缘。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