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那个青衣女鬼,她缓缓地从鬼群中走出,一双眼睛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
我的思绪被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吼打断。
那声音仿佛一根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入这片死寂的凝滞,瞬间引爆了所有压抑的躁动。
“凭什么?!”
一只瘦得像竹竿的鬼影从鬼群中挤了出来,他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幽绿的鬼火剧烈地跳动着,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你不过是个人类!一个凑巧拿了煞气的活人!凭什么对我们发号施令?这百鬼窟,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阳气未散的家伙做主了?”
他一开口,就像点燃了火药桶。
“就是!我们凭什么要听他的?”
“杀了他!抢了那胖子!他的魂力够我们分了!”
“一个活人,也敢在我们面前逞威风,找死!”
窃窃私语变成了明目张胆的叫嚣。
周围的阴气开始翻涌,温度陡然又降了几分,那股森然的寒意不再是弥漫在空气中,而是化作了无数根看不见的钢针,从四面八方朝我刺来。
我能感觉到,那些原本只是畏惧和观望的目光,此刻正逐渐被贪婪和暴戾所取代。
我明白,这是必然的。
我这个“王”,是靠着投机取巧和那胖鬼的“投诚”才坐上的,根基不稳,毫无威信可言。
在这群只信奉力量和杀戮的恶鬼面前,任何怀柔和道理都是笑话。
它们需要的不是一个讲规矩的管理者,而是一个能让它们从灵魂深处感到恐惧的暴君。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腐臭的空气灌入肺中,却让我混乱的大脑瞬间变得无比清明。
错了吗?或许吧。
但现在,已经没有后退的路了。
我的右手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腰间那柄刀的刀柄。
那柄我从未使用过,却仿佛与我血脉相连的煞刀。
刀柄入手的一瞬间,一股远比周围所有阴气加起来还要纯粹、还要霸道的冰冷煞气,顺着我的手臂,奔涌着冲入我的四肢百骸。
那不是单纯的冷,而是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粉碎意志的绝对威严。
我的眼神冷了下来,扫过面前每一张蠢蠢欲动的狰狞鬼脸。
“嗡——”
一声低沉如龙吟般的刀鸣,在所有鬼的魂体深处响起。
我没有拔刀,仅仅是握住刀柄,释放出了一丝刀本身的气息。
就是这一丝气息,却像一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下。
刚才还喧嚣不止的鬼群瞬间鸦雀无声。
那些叫嚣得最凶的鬼,脸上的贪婪和暴戾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无法抑制的惊骇。
它们的鬼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仿佛遇到了天敌。
“还有谁,不服?”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惊雷一般,清晰地炸响在每一个鬼的耳边。
那只带头挑衅的竹竿鬼,脸上的鬼火剧烈闪烁,似乎在恐惧和不甘之间挣扎。
他旁边的几只恶鬼,已经悄悄地向后退去,试图重新融入鬼群,隐藏起自己的身形。
然而,总有那么一两个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蠢货。
“装神弄鬼!”一声咆哮,一只身材魁梧、浑身肌肉虬结的男鬼猛地从侧面扑了过来。
他的十指化作了利刃般的黑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风,直取我的咽喉。
他似乎认为,只要速度够快,在我拔刀之前就能将我撕成碎片。
他赌对了我的反应时间,却赌错了这把刀的速度。
或者说,我根本不需要反应。
在男鬼动身的刹那,我的身体已经先于我的意识做出了行动。
“锵!”
一道凄厉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一抹暗红色的刀光,如地狱深处乍现的闪电,一闪而过。
快!快到极致!
快到那男鬼脸上的狰狞表情甚至来不及变化,快到周围的鬼群还没看清我拔刀的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我看见那道暗红色的刀光,轻而易举地划过了男鬼扑来的身体。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没有阻碍,就像热刀切过黄油一样顺滑。
紧接着,男鬼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
他停在了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那双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伤口,没有鲜血。
但他的身体,正从被刀光划过的地方,开始“崩解”。
不是消散,是崩解。
像风化的沙雕一样,化作最微小的黑色粒子,纷纷扬扬地飘落。
更可怕的是,那些黑色的粒子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倒卷而回,疯狂地涌入我手中的煞刀之中。
“啊——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任何生物能发出的尖啸,从男鬼的口中迸发出来。
那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痛苦,仿佛他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地碾碎、吞噬。
仅仅一秒。
尖啸戛然而止。
那个魁梧的男鬼,那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恶鬼,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魂飞魄散,连一丝残魂都没有留下。
而我手中的煞刀,刀身上的暗红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微微一亮,随即又隐没了下去,发出一声满足的、若有若无的嗡鸣。
我手腕一抖,将刀身上并不存在的“血迹”甩掉,缓缓将刀归鞘。
“咔。”
清脆的入鞘声,像死神的宣判,敲打在每一只鬼的心头。
我抬起眼,再次看向那群恶鬼。
死寂。
比刚才更加彻底的死寂。
如果说之前是畏惧,那么现在,就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它们的眼神里,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挑衅和不甘,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死亡的战栗。
那只带头的竹竿鬼,“扑通”一声,竟然双膝跪倒在地,整个鬼体都匍匐了下去,抖如筛糠。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转眼间,我面前的鬼群,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还有谁?”我淡淡地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再无任何回应。只有一片压抑的、瑟瑟发抖的沉默。
鬼群开始退散,它们不敢再聚集,而是化作一道道黑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周围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很快,原本拥挤的空间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我和那个被捆得结结实实、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胖鬼。
不,还有一个人。
或者说,一个女鬼。
她就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那里。
其他的鬼都退了,唯独她没有动。
她穿着一身青色的古代衣裙,身姿婀M娜,面容姣好,与其他鬼的狰狞扭曲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她身上那股同样冰冷的阴气,我几乎会以为她是个活人。
见我看来,她非但没有像其他鬼那样恐惧,反而从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
“真有意思。”她开口了,声音清脆悦耳,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想不到,今年的百鬼窟,竟然来了这么一位有趣的新主人。”
她的目光大胆而直接,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最后落在我腰间的煞刀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但更多的是好奇。
这种目光让我很不舒服,就像自己成了一件被陈列在货架上的商品。
我眉头微皱,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刀柄的手没有放松。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警惕,掩嘴轻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环境里回荡,显得有些诡异。
“别紧张,”她说道,“我可没有他们那么蠢,敢来挑战煞刀的主人。我只是……对你很好奇。”
她向前走了两步,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陈年兰花般的冷香飘了过来。
“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瞥了一眼地上那个瑟瑟发抖的胖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杀鸡儆猴的把戏虽然好用,但你觉得,凭这一下,你就能留得住他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的话里有话。
“你什么意思?”我冷声问道。
青衣女鬼却没有直接回答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幽幽地说道:“这胖子,可不是什么普通的货色。盯上他的……可不止窟里的这群小鬼。”
说完,她不再看我,转身袅袅婷婷地向着更深的黑暗走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让我汗毛倒竖的话。
“好好享受你作为‘王’的第一个夜晚吧。因为,明天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那股兰花般的冷香也随之散去。
空旷的大厅里,只剩下我和胖鬼,还有她那句仿佛魔咒般在空气中回荡的预言。
明天?
明天,又会有什么在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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