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指尖冰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叶琳琅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一字一句清晰地砸进我的耳朵里。
“林羽，你想过没有？张姐只是个委托人，她给我们提供住处，现在还要让她为了一个八字不合的鬼魂出钱出力，去打通关系、准备后事。这已经超出了委托的范畴，我们欠的人情太大了。万一……我是说万一，这次失败了，我们拿什么还？”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将我从那种无力的焦躁中猛地浇醒。
是啊，我怎么把这么关键的一点给忘了。
我只想着找到一个完美匹配的魂魄，却忽略了现实的困境。
我们现在是在拿张姐的钱和资源，去赌一个渺茫的可能。
这已经不是一笔生意，而是一场豪赌，赌注是我们根本赔不起的人情债。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颓然坐倒在椅子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眼前的路，似乎已经堵死。
找到一个八字、命格、死亡时间完全吻合，并且还愿意配合的游魂，其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而我之前找到的那个，虽然各项数值都完美，可那家伙是个怨气冲天的厉鬼，根本不可能受我控制，强行塞进张姐儿子的身体里，只会酿成一场谁也无法收场的灾难。
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对我们无能的嘲讽。
“或许……我们不用找一个完美的。”叶琳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迟疑。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命格数值的差距，如果是在零点一之内呢？我们有没有可能，用符咒和你的术法，强行弥补上这微小的差值？”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反驳：“不行！这太冒险了！命格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就算只差零点一，对于宿主和魂魄来说，也是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轻则魂体受损，重则三魂七魄当场溃散，到时候别说续命，张姐的儿子可能连轮回的机会都没了！”
“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叶琳琅上前一步，双手撑在我的桌子上，身体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是坐在这里等到时间耗尽，看着那孩子咽气，然后我们灰溜溜地离开，还是冒着风险去拼一把？林羽，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我的心口。
是啊，我们没有退路了。
我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斑驳的霉点，脑子里飞速权衡着利弊。
叶琳琅的提议，无疑是在刀尖上跳舞。
用外力强行弥合命格的差异，需要极其精准的控制，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可正如她所说，这已经是我们唯一的选择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许久的沉默后，我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就按你说的办。你立刻把消息散播出去，就说今晚子时，张家小院，重金鬼聘，我们要找一个命格数值在三点八到四点零之间的魂魄。”
我的命格推演之术，算出张姐儿子的完美匹配数值是三点九。
将范围扩大到零点一的区间，能找到合适目标的概率，无疑会大上许多。
见我同意，叶琳琅紧绷的俏脸也终于松弛下来，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准备。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回头看了看我疲惫的样子，轻声说：“我点了外卖，先吃点东西吧，不然身体扛不住的。”
我胡乱地点点头，心里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即将面对一场硬仗的沉重和压抑。
夜色如浓墨般化开，将整个小院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月光惨白，透过稀疏的树影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鬼魅般的斑驳。
院子里的阴气比白天浓郁了十倍不止，如同实质的冷水，不断地侵蚀着我的皮肤，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叶琳琅站在我身后，手里捏着几张黄符，神情紧张。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片早已准备好的柳叶，将其放在掌心，然后咬破右手中指，将一滴鲜血挤在叶片上。
殷红的血珠在青翠的叶脉上迅速晕开，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甜。
我闭上眼，口中默念法诀，随后猛地将柳叶贴在双眼上，从左至右用力一抹。
“开！”
一声低喝，我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空旷的院子里，此刻竟是影影绰绰，挤满了半透明的身影。
它们形态各异，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穿着校服的学生，有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也有衣衫褴褛的乞丐。
它们全都面带渴望与焦灼，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在我的身上，那上百道阴冷的视线，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人当场吓疯。
我的目光冷冽如刀，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鬼魂。
我能清晰地看到它们身上缠绕着的或浓或淡的阴气，以及头顶上悬浮着的一串代表其命格的数字。
三点二……四点五……二点七……
一个个数值从我眼前划过，全都不符合要求。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难道连放宽了条件，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吗？
就在我快要失望的时候，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挤进了我的视线。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富态的中年胖子，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丝绸睡衣，脸上带着一丝谄媚和紧张的笑容。
他头顶上的那串数字，赫然是——三点八。
就是他了！
我心头一松，随即提高了声音，确保在场的每一个鬼魂都能听清楚：“命格三点八，穿丝绸睡衣的那个，你，出列！”
我的话音刚落，院子里顿时响起一阵骚动和失望的叹息。
那个胖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爆发出巨大的狂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鬼群中挤了出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然而，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一道冰冷怨毒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顺着感觉望去，只见鬼群的角落里，一个身穿青色长衣的女子正冷冷地看着我。
她的长相颇为清秀，但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淬满了寒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一丝极淡的黑气在她指尖缭绕，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我心中一凛，这女鬼不简单。
但我没有时间理会她，眼下解决胖鬼的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我从怀里掏出一沓事先准备好的冥币，抽出厚厚的一叠，大约一千块，递给那个胖鬼，沉声说道：“这些钱你拿着，算是你的安家费。明天正午十二点，去城西的十字路口等着，会有人接你去投胎。记住，不要迟到，过了时辰，就再没机会了。”
“谢谢大师！谢谢大师！”胖鬼接过冥币，激动得语无伦次，对着我连连鞠躬，随后便迫不及待地抱着钱，化作一阵轻烟，兴高采烈地朝院外飘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刚想松一口气，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丝极不协调的异动。
就在胖鬼的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拐角处时，墙根下一道原本静止的黑影，竟如同活物般蠕动了一下，悄无声息地从墙体上剥离下来，紧紧地跟了上去。
那黑影没有固定的形态，速度却快得惊人，几乎是眨眼间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然而，还没等我细想那道黑影究竟是什么东西，身后院子里骤然升起的几股强大怨气，便将我的全部注意力都拉了回来。
那些落选的鬼魂并没有散去。
它们死死地盯着我，原本的失望和焦灼，此刻正迅速被一种名为贪婪和不甘的情绪所取代。
空气变得粘稠而压抑，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