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时居住单元待了几个小时后，程远决定离开房间，去所谓的E7公共区域看看。
一直待在被监控的房间里不是办法，他需要接触这里的环境和人，寻找可能存在的破绽和信息。
E7区的公共区域设计得同样简洁而高效。有提供标准化营养餐的自动餐厅，有摆放着各种电子阅览器的信息中心，还有一个模拟户外环境的休闲公园，里面种植着一些无害的观赏性植物。
程远像其他居民一样，领取了一份营养餐，坐在角落里慢慢吃着，同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
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表现出一种惊人的一致性。他们安静、守序、礼貌，但缺乏鲜活的情感波动。即使在休闲公园里，也很少看到有人大笑、争吵或者进行热烈的讨论。他们更像是一群按照预设程序运行的精密零件，维持着这个地下世界的平稳运转。
程远尝试着与几个人进行简单的交谈，询问一些关于“方舟”的日常问题。对方的回答都很标准化，如同照本宣科，内容也仅限于系统公开的那些信息。当程远试图旁敲侧击地询问一些关于过去、关于“外面世界”或者任何可能触及敏感话题的问题时，对方要么会露出一种礼貌的困惑表情，表示不理解，要么手腕上的手环会发出微弱的提示音，然后他们便会以“需要处理个人事务”为由，匆匆结束对话。
这种反应模式，让程远心中的疑虑越来越重。
在信息中心，程远坐在一台公共终端前，假装浏览着公开信息，实则在快速检索着关键词。
“历史”、“灾难”、“记忆”、“心理健康”、“认知”、“稳定”……
大部分的搜索结果都被导向一些经过美化的宣传资料，强调“方舟”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致力于保存知识、延续火种，并为所有居民提供安全、稳定、和谐的生活环境。
其中，“心理健康”和“认知稳定”被反复提及。系统宣称，“方舟”拥有最先进的“认知优化技术”，能够帮助居民消除不良情绪，保持积极心态，更好地适应集体生活。
“认知优化技术？”程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用词。
他进一步搜索，发现了一些相关的公开条例和研究摘要。这些资料用极其专业和晦涩的语言，描述了通过生物电调节、神经信号干预、以及……“记忆归档与碎片整理”等方式，来提升居民“幸福感”和“社会适应性”的技术。
记忆归档与碎片整理！
看到这几个字，程远的心猛地一沉。
这根本不是什么“优化”，这分明就是对记忆的直接干预和篡改！
就在这时，信息中心角落里发生的一幕，印证了他的猜测。
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年，在浏览某个历史影像资料时，突然露出了痛苦和挣扎的表情，他捂着头，嘴里模糊地念叨着什么“……火海……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几乎在他情绪失控的瞬间，两名穿着白色制服、表情冷漠的工作人员迅速走了过来，同时附近天花板上降下一个小巧的医疗机器人，对着那名青年喷洒了一股无色无味的气体。
青年的挣扎立刻平息了下来，眼神变得涣散，表情恢复了那种程序化的平静。随后，他被那两名工作人员搀扶着，离开了信息中心，周围的其他居民对此视若无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程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后背感到一阵寒意。
实锤了！
这个“方舟”，确实在通过某种高科技手段，系统性地监控、管理甚至清洗居民的记忆！
难怪这里的人对“重生”一无所知，难怪他们如此平静守序，因为任何可能引起“不稳定”的记忆、情感甚至思想，都会被这套无处不在的“记忆管理系统”迅速识别并“优化”掉！
这个认知让程远感到一阵强烈的警惕和厌恶。
他自己的情况极其特殊。失忆，不记得“重生”，拥有不该存在的火焰印记，以及……在资格测试中表现出的“对既定规则的极低适应性”。
在这样一套以“稳定”和“控制”为最高原则的系统看来，自己无疑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那个“高度关注”的档案状态，恐怕不仅仅是关注，更可能意味着……自己已经被列为了重点“优化”对象！
一旦自己的异常被彻底确认，或者系统判定自己威胁到了“方舟”的稳定，那套冰冷的记忆管理系统，恐怕就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下手！
他必须立刻想办法摆脱监控，联系上阿哲和零，并且找到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方法。
程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关闭了终端，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信息中心。
但就在他起身准备返回居住单元的瞬间，他手腕上的银灰色手环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行新的提示信息：
【候选者C7，系统检测到您的生理指标出现异常波动。为了您的身心健康，请于十分钟内返回居住单元，接受一次全面的“认知状态评估”。重复，请立刻返回，接受评估。】
来了！
程远的心猛地一跳。
这么快就被盯上了吗？是因为刚才在信息中心停留太久？还是因为搜索了敏感词？或者……仅仅是因为他刚才的情绪波动被系统捕捉到了？
无论如何，这个所谓的“认知状态评估”，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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