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段飞和老谢乘着村里唯一的拖拉机，颠簸前往几十里外的县城。
出海要添置的东西很多，都需要提前准备好。
段飞和老谢一走，家里便只剩下段云一个人。
自从搬回老房子，虽然家徒四壁，但段云的心情却满是轻松和安定。
她把屋里屋外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将段飞买回来的那点布和针线拿出来，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又开始做针线活动。
阳光洒在她身上，微风拂过，带来了海边特有的咸腥味。
段云低着头，手指灵巧地开始做新衣服。
没多久，村里几个相熟的妇女也端着针线笸箩，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围坐在段云身边，一边做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闲聊家常。
“哎哟，小云这鸳鸯绣的可真好看！跟活的一样！”一个胖大婶凑近了看段云绣的枕套，啧啧称赞。
“要我说啊，小云你要是生在大户人家，指定是个手巧的小姐！”
另一个妇女也附和道，“你看这针脚，多细密！”
段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起红晕，谦虚道：“婶子们过奖了，我就是绣着玩儿的。”
一开始，大家还说着针线活和家长里短，但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段飞身上。
“哎哟，段飞那小子，可真是出息了！”胖大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昨天我看见独眼龙那家伙，在段飞面前点头哈腰的，听说现在都跟着段飞混了！”
“可不是嘛！”另一个尖脸的妇女撇撇嘴，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人家现在可不得了，又是买船又是买肉的，我看啊，用不了多久，就得成我们村首富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谁说不是呢？以前看着瘦不拉几的，还以为活不长呢，没想到一下子就翻身了！”
听着大家议论弟弟，段云心里再次自豪。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平时就有些爱嚼舌根的婶子，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哎呀，我说小云啊，你弟弟现在这么能耐，你这天天待在家里绣这些小玩意儿，恐怕也是挣不了几个钱吧？”
她瞟了一下段云手中的绣活，又意有所指地说：“要想段飞在外打拼顺利，家里人也得跟着使劲才行，你不能老让你弟弟一个人养着你吧，多少也得帮衬着点，别拖了后腿不是？”
这句话一出，其他几个妇女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也都是赞同。
段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里的针线活也慢了下来。
虽然那妇人话说得难听，却也说中了段云内心深处一直以来的忧虑。
弟弟确实越来越能干了，又是买船又是置办家当的，花销肯定比以前更大了。
而且，后天就是第七天，还要支付给刘雄那笔巨额的断亲费，她虽然回到了家，但除了做饭、收拾屋子，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段云心想小飞他是不是压力很大？
她这样待在家里，是不是真的成了他的负担？
她想起之前自己提出要去镇上纺织厂打工，被弟弟坚决拒绝了，但现在看来，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出去找份工作了。
段飞马上就要出海赶海了，那肯定更辛苦，也更需要钱。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扛着，就算挣得不多，多少也能帮他分担一点，等攒够了钱，还能帮他还上欠刘雄的那些东西。
段云心中的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她要出去上班，为弟弟减轻负担。
想到这里，她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面对那几个妇女或明或暗的点拨，段云并没有生气，只是默默地把那些话记在心里了，她知道大家并没有恶意，只是站在她们的角度，觉得一个女孩子家，不能总依靠弟弟。
她抬头，脸上目光恳切，轻声问：“几位婶子，你们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招工吗？我想出去寻找份活干，也能挣点钱，给我弟弟减轻点负担。”
“哎哟，小云你想通了就好了！”之前那个阴阳怪气的妇女一下子来了精神。
“要我说啊，女孩子家就该自己有点本事了，我就知道个好地方！”
她凑近段云，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娘家侄女舅舅的表妹，在县城一家店里上班，听说那个地方可好，活不累，挣钱还多，一天干几个小时就行，剩下的时间自己安排！”
段云眼睛一亮，连忙追问：“真的吗？婶子，那是什么地方啊？”
那妇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道：“是县城新开的一家发廊，叫什么红玫瑰！”
“发廊？”段云闻言，脸色顿时一变，秀眉紧蹙。
“婶子，那个地方我不去，我是正经姑娘。”
八十年代，思想相对保守，发廊在很多人的印象里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甚至经常和一些不好的事联系在一起。
“哎呀，你想哪了！”那妇女连忙摆手，一副你太老土的表情。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发廊就是理发的地方，给人弄头发，打扮得漂亮亮的，我介绍的这家红玫瑰，绝对是正经地方。
老板可有门路了，听说里面上班的姑娘，个个都穿得干干净净的。
我家小姨子就在里面帮忙洗头呢，一天能挣好几十块呢！”
旁边另一个妇女也帮腔道：“是啊小云，人家那叫美容美发，是新潮玩意儿，听说去那的客人，都是有钱人，出手大方了，有时候客人一高兴，还会给小费呢，那可比死工资好多了！”
“对对对！”最先提议的妇女又补充道。
“而且那地方离我们也不是太远，坐拖拉机个把小时就到了，你每天去上个班，剩下的时间还能回家照顾家里，两不耽误。
凭小云你这长相，这身段，往那一站，哪个客人不喜欢？”
在妇女你一言我一语的保证下，涉世未深的段云渐渐有些动摇了。
她对发廊的理解，仅限于道听途说和一些刻板印象。
听她们说得如此正规，又是熟人介绍，还能挣钱顾家，她那颗急于为弟弟分忧的心偏向了这边。
同时，数十里外的县城。
段飞和老谢正在一家挂着家用电器招牌的商店里闲逛，这家店是县城里比较新潮的铺子，里面装着电视机、收音机、洗衣机等当时稀缺的物品。
段飞的目光，却在一个方方正正的柜台上停起，那里面装的正事八十年代身份和财富的象征，大哥大电话。
“同志，这台大哥大怎么卖？”段飞指着那台大哥大，随意地问道。
柜台后一个穿着衬衫、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年轻售货员，抬眼瞥了段飞和老谢一眼，看到了他们一身普通的渔民装束，脸上满是轻蔑。
“这个？三百块，还要外汇券！”售货员扬着下巴，带着一丝不客气的语气说。
“你们看够了吗？别看了，赶紧走吧，别在这边挡着别人买东西。”
他这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和驱赶的意味。
老谢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想上前的理论，却被段飞拉住了。
“三百？”段飞故作惊讶，摇了摇头，对老谢道：“算了，太贵了，我们走吧。”
他并不是真的想买，系统商城里别说大哥大，就是后世的智能手机都能兑换，而且价格比这便宜。
他问价，主要是做个样子给老谢看，为以后自己以后凭空拿出大哥大做个铺垫，总不能真当着老谢的面，直接从系统里变出个大哥大来，那也太惊世骇俗了。
走出商店，售货员鄙夷的眼神还停留在他们的背上。
“妈的，什么玩意儿，狗眼看人低！”老谢气愤难平。
“飞哥，别理他，等我们以后发大财了，买十个八个大哥大砸他脸上！”
段飞笑了笑，没说什么，两人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准备去买渔具。
突然，段飞脚步停住，侧耳镂空，随即低声道：“老谢别看，后面有人跟着我们。”
他的感知比常人要敏锐，尤其是在经历过系统强化之后。
刚出商店不久，他就察觉到有两道鬼祟祟的目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