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暮色渐浓，朱瞻基刚踏出奉天殿，便见几辆漆金马车停在阶下。
侯府倒台后，朱棣急召几位靖难元勋，想必是为瓦剌一事。
“见过各位将军！“他拱手行礼。
眼前邱福、郑亨、柳升几位，皆是随朱棣征战的肱骨之臣，得罪其中任何一人，都足以让太子府在朝堂寸步难行。
“殿下好手段！“郑亨大笑拍马，“咱们这些老家伙多久没凑这么齐了？陛下怕是要动真格了！“
这位老将，向来口无遮拦，当着众人面就议论起圣意。
“闭上你的臭嘴！“淇国公邱福皱眉呵斥。
作为明军统帅，他在诸位将领中威望极高，连郑亨也不敢造次。
柳升凑上前来：“殿下可知，陛下对瓦剌究竟作何打算？“
朱瞻基不动声色后退半步：“军务机密，晚辈不敢妄言。几位将军进殿便知。“
郑亨在宫门口直言不讳，不代表他也敢越雷池。
天家心思瞬息万变，说错半句话都可能招来大祸。
“滑头！“郑亨笑骂，却也不再追问。
永乐年间君臣相处自有分寸，即便贵为皇孙，在这些开国元勋面前仍是晚辈。
“行了，莫要耽搁殿下休息。“
邱福解围，带着众人匆匆入宫。
朱瞻基望着他们的背影，暗自庆幸。
朱棣对也先帖木儿的处置尚未定论，此刻任何表态都可能成为把柄，不如等圣谕。
太子府内，朱高炽听完一百万两白银的罚令，脸色煞白：“这是要咱们父子的命！前次罚瞻基也就罢了，这次竟……“
“父亲宽心，这笔账我来担。“朱瞻基递上茶盏。
他早知朱棣醉翁之意，表面罚太子，实则是考验东宫的应变能力。
朱瞻基将殿上经过细细道来，朱高炽沉吟片刻：“你叔祖楚王博闻强识，素有贤名，与陛下颇为相似。此次他力挺你，可见并非趋炎附势之辈。若能结为助力……“
他顿住，想起两位弟弟平日里的落井下石，眼中闪过寒芒。
正说着，王忠匆匆入内：“殿下！侯府处置结果已出——侯信二子、六孙尽皆斩首，女眷发卖教坊司，王妃因无实据暂未牵连。“
朱高炽后背瞬间湿透。
侯信若在遗折中吐露半句东宫牵连，此刻他恐怕已在诏狱。
“还觉得一百万两贵吗？“朱瞻基轻声问。
窗外暮色渐浓，他望着父亲惨白的脸，心中暗叹。
这场风波看似以侯信自尽收场，实则是朱棣给整个东宫的警告——若想保住储君之位，唯有谨小慎微，步步为营。
……
应天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朱雀大街已人声鼎沸。
今日是世子殿下朱瞻基名下“聚宝斋“开业的日子，此前三日，王府造势的大戏唱得震天响，吊足了满城人的胃口。
寻常百姓虽未必买得起店里的物件，却都想瞧瞧那号称“能照见毫发“的琉璃镜。
“这般阵仗，当真是见所未见。“
马家三爷倚在聚宝斋对面的茶楼雅间，望着楼下如潮水般的人流，手中茶盏轻轻摇晃。
马家世代从商，掌控着江南半数绸缎生意，可这般万人空巷的盛况，他也只在梦里见过。
“三叔，内子曾在王妃处见过那琉璃镜。“马云成压低声音，“比市面上的铜镜、琉璃片清晰数倍，连脸上的细纹都纤毫毕现。“
马三爷瞳孔微缩：“价格打听过了？“
“最低百两白银一面。“
这个数字让马三爷心头一跳。
应天城里奇珍异宝不少，但能标出如此天价的，着实罕见。
“库存多少？“他追问道。
多年经商的直觉告诉他，这琉璃镜背后藏着泼天的富贵。
“首批至少十面，后续不详。“马云成皱眉，“掌柜是原太子东宫的周永仁，嘴严得很。“
马三爷轻敲桌面，若有所思：“旧人，果然不容小觑。太子殿下招揽不来的能人，倒被瞻基收拢了。此子若成气候……“
他没说完，目光却愈发锐利。
自与太子府和解后，他反而更看清朱瞻基的可怕——能在瓦剌一事上雷霆手段，又能在商道另辟蹊径，这样的对手，与其为敌不如结盟。
“三叔，其他商贾大族最近动作频频，莫不是也想……“马云成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由他们去！“马三爷冷笑，“想分羹却又舍不得出血，哪有这般好事？马家能稳坐勋贵之首，靠的就是审时度势。“
他想起数月前力排众议与太子府合作的决断，如今看来，竟是走对了棋。
楼下传来喧闹声，聚宝斋的大门缓缓开启。
马三爷猛地起身，袍角扫过茶案：“盯住所有货源，不计代价拿下！这琉璃镜……只会更抢手！“
望着三叔眼中的志在必得，马云成心中暗叹。
马家能历经数朝屹立不倒，靠的正是这份敢赌敢拼的狠劲。
而这面琉璃镜，或许正是打开新一轮财富大门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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