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最后一节课时，教室门突然被人推开，赵汝哲站在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老师压住火气，说：“你又不上课，报个什么告？”
“我要歇个脚。”
说完后，赵汝哲没管老师同不同意，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舒芽一站起了身，给他让了位置。
赵汝哲注意到了舒芽一身上的衣服，总觉得有点儿眼熟，凑近想看个清楚。他的脑袋才挪过去半寸，舒芽一连忙伸手，企图挡住他的脸。
校服袖子太长了，直接甩到了赵汝哲的脸上。他被自己的校服抽了一个巴掌。
不仅赵汝哲愣住了，舒芽一也愣住了。叶烁和方子柏一阵大笑。赵汝哲莫名其妙，握住舒芽一的手，问“你干什么？我又不会亲你。”
“你想什么呢？”舒芽一脸颊涨红，低吼出声，“我是怕你吐。”
赵汝哲笑了。他的右手还攥着舒芽一的左手，舒芽一的手软软的，仿若无骨。他低头看去，只恨校服袖子太长，挡住了她一半的手。
舒芽一顺着赵汝哲的目光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连忙将手抽回，背在身后。
她的心脏跳出了不一样的频率。
“闹够了没？回个座位都这么多事儿！”老师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舒芽一一惊，推着赵汝哲回到座位。赵汝哲不耐烦的往讲台上看了一眼，刚准备说话，身后，响起舒芽一绵软的声音：“抽屉里有水，你喝两口冷静一下。”
赵汝哲被她的声音粘的张不开嘴，只好悻悻地落座。
他一如既往的靠在墙壁上，一只脚踩着舒芽一的椅子。舒芽一认真看着黑板，时不时还记录笔记。他百无聊赖，从抽屉里摸出水，拧开盖子，发现这是自己常喝的牌子。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赵汝哲的心微微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赵汝哲一边喝水，一边看着舒芽一。舒芽一被他的衣服罩住，像套了个麻袋。最好笑的是袖子，她将右手的校服撸到了胳膊肘上面，白色的衬衫像纸张未干的字迹擦出了点点污渍。
看起来挺聪明的女孩，怎么在这种小事上迷迷糊糊的？赵汝哲摇头。
“哎。赵汝哲轻轻地踢了一下舒芽一的椅子。”
舒芽一一怔，转过脑袋，眼神里写满了疑惑。
“右手给我。”他压低声音。
她不明就里，又怕触了他的逆鳞，犹豫一下后，将右手递了过去。
没什么想象中的意外发生，舒芽一看到赵汝哲扯下他撸得过高的袖子，开始帮她卷袖口。
她的手搁在他的膝盖上，他低着脑袋，表情认真，像是在钻研什么难题。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
他这模样可真好看。舒芽一心中有一点儿乱，不知该做出何反应，只能将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拳头。
啊，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完全平静不下来。
赵汝哲卷好袖子，又从方子柏的一沓试卷上抽了两根回形针，然后把回形针别在她的袖子上。他小声的说：“袖口的橡皮筋有点儿松，用别针固定一下，免得袖子掉了。”
方子柏的试卷没有了回形针的固定，仿像是一把打开的折扇，在书堆里散得特别有诗意。他撇了一下嘴，说：“赵，借花献佛，不要nian。”
“把舌头捋直了再跟我说话。”赵汝哲头也不回地说。
舒芽一收回手来，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轻声说：“谢谢。”
“没事。”
赵汝哲从包里掏出手机和耳机，然后戴上耳机，打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顺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
赵汝哲的手机屏幕还亮着，舒芽一出于好奇，看了一眼。
舒芽一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播放器上播放的音乐是《喧嚣上等》。这是一首很冷门的歌，喜欢这首歌的人并不算多，但她很喜欢这首歌。
这首歌是她的早期作品。当年他受到漫画《剑风传奇》的影响很深，连作曲风格都有点儿变化。那时候，她的歌曲大多黑暗而压抑，能够欣赏她的歌的人并不多。
赵汝哲居然在听她的歌，还是她那么早的曲子？
舒芽一整个人不好了。
舒芽一自从得知赵汝哲在听他的曲子，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倒不至于一瞬间对他产生爱慕，只是觉得有些诧异罢了。
她对《喧嚣上等》这首歌的感情特殊，听众的评论也出现了两极分化的情况。喜欢这首歌的人特别喜欢这首歌，说这首歌是难以超越的神作；讨厌这首歌的人特别讨厌，说这首歌是EEYY的黑历史。
其实她想问问赵汝哲对这首歌有什么看法，但她没有这个胆子直面问这个问题。她既害怕得到预期的答案，又恐惧得不到想得到的结果。
人啊，总活在纠结的小心情里。
好在还有别的事情分散了她的心。
舒芽一的成绩不错，她对于不少研究性的课题有独到的见解，导致班上有些人会来找她探讨一些学科上的问题，比如说陈文。
为此，赵汝哲总有种说不出的愤怒。每次陈文来向舒芽一请教课题时，赵汝哲就表现的格外暴躁，不是故意找茬，就是把音乐外放吵得不得了。
舒芽一误以为是她干扰到了赵汝哲，对陈文说：“我们去走廊上说吧，免得打扰到别人。”
赵汝哲心里窜起了无名火，心道：什么东西？我是别人吗？别人会给你卷袖子？
赵汝哲很想质问舒芽一，可女生已经走到了走廊上。赵汝哲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只能看到舒芽一的背影。
女生的声音不大，赵汝哲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
赵汝哲更生气了，心想：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别是说我的坏话吧？
舒芽一走回教室，在班级门口遇见了好久不见的林清瑜。不过一两个月，舒芽一已经将此人忘了个干净，现在再见，觉得他的面孔都模糊起来了。
两人曾经同班，是朋友，还有一点点超出朋友的感情。之前她对他还有些许留恋，可不知何时那“一点点”也消失不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去办公室不会紧张犹豫，偶尔从同学嘴里听到“林清瑜”三个字，心底也不会有波澜了。
一切淡了，可乍然相见，他还是有点儿不安。
毕竟，想念不想念，是意念的管制；相见不相见，是命运的辖区。
舒芽一一愣，林清瑜向他打了招呼。她说：“好久不见。”
“我来给老师送卷子。”林清瑜抖了抖手里的试卷。
男生换了个有刘海的发型。他本来就长得清秀，比起之前的寸头，眼下这个模样更适合他。可再好看又如何呢？他又好看不过赵汝哲。
见过赵汝哲后，很多好看的在她心里变成了将就，就像现在。
两人站得很近，舒芽一发现了对方脸上的瑕疵和五官的缺陷。看得久了，她开始扪心自问，她以前到底是怎么觉得林清瑜不错来着，可能他她瞎了。
人和人之间真的不能做比较，一比较很多事情便会出乎意料的、相反的结果。
林清瑜不知道舒芽一在脑子里已经将他和赵汝哲比过了好几轮，说：“听说第1阶段考试就要开始了。”
学生们通过阶段性测试，可以进入比较好的GAP班级。在那样的班级会接触学校的各种资源，还可以提前参加心仪专业的实习活动，甚至有资源倾斜，到时候毕业了简历上会比较好看。不少人为了这样的名额在GAP阶段里没有闲着，一刻不停的努力着。
可舒芽一打定了主意，决定好好享受这一年慎重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自然对这种快节奏、功利性的东西不感兴趣。听到这样的话题，她点了点头，说：“应该快了吧。”
“你不清楚吗？”林清瑜问。
舒芽一暂时没立下目标，自然就没有关心阶段性考试的事情。
舒芽一点了点头，说：“我还没想好，这个考试我就不参加了。”
林清瑜很失望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感觉他堕落了。以前，她可是个目标非常明确的女孩子，怎么现在有机会都不去力争上游？
看着眼前的舒芽一，林清瑜简直恨铁不成钢。
林清瑜语重心长的教育了舒芽一一番，末了，还像个长辈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被他拍得莫名其妙。
林清瑜站上讲台，接收到了几道非常不善的目光。其中，坐在窗边的那个男生，眼神最凌厉，林清瑜不敢多看，转移视线。他猜测那个人就是赵汝哲。
放好卷子后，林清瑜迅速退出七班。他对站在门口的舒芽一说：“这个班级不适合你，你快考到我们一班去吧。”
舒芽一心道：什么东西？我要考去，1班我自己会考的，关你什么事？
舒芽一很不解，还来不及多问林清瑜就已经飞奔出了她的视野。他逃的那么快，仿佛有鬼在追他。
她觉得奇怪，多看了林清瑜两眼。一直观察着舒芽一动向的赵汝哲不乐意了，冲着她喊：“舒芽一，过来！”
赵汝哲的声音伴随着上课铃响起，舒芽一回到座位上。赵汝哲的左手撑着下巴，挡住了大半张脸，神色难辨。
“你怎么了？”舒芽一问。
“你不上课啊，还在外面看看看外面有花啊？”赵汝哲吼了一句。
坐在舒芽一左手边的男生笑的半死，他叫梁一泽，是赵氏小团体中为数不多在成绩上有点儿看头的人。他的数学成绩好到变态，几乎和舒芽一平分秋色。
不过，梁一泽的性格不好，不少学生不敢惹他。
今天倒是意外，梁一泽伸长手臂，扯了扯舒芽一的衣服。舒芽一看向他，他说：“班长，别乱掐别人的花花草草了，家里的这朵霸王花要疯了。”
舒芽一能够理解霸王花是赵汝哲，可她什么时候掐别人家的花花草草了，他又为什么疯了？这都是什么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