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仓库的废墟在暴雨后弥漫着铁锈与霉菌的混合气味。林夏夏踩碎一块嵌着钢筋的玻璃,脆响在空旷空间里回荡三次才消失。手电筒光束掠过墙面,剥落的墙皮底下透出用荧光漆喷绘的涂鸦——他们来了四个扭曲字母,尾勾拖出的弧线像滴血的爪痕。
让我先探路。顾辰风的皮鞋碾过碎石堆,金属扣在腰间发出轻响。他总在掏枪前有这个习惯,林夏夏余光瞥见他拇指蹭过枪套边缘的老茧。
不用。她扬了扬手里的注射器,透明管身在光束下折射出冷光,这次我来主导。针尖刺破空气的细微声响被突然响起的电流声覆盖,天花板垂下的投影仪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红光。
数十个红点在黑暗中亮起,像悬浮的血珠组成矩阵。中央光束骤然增强,苏明轩的虚拟影像在粒子流中凝聚成形——定制西装左襟染着暗褐色斑迹,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本该微笑的嘴角却抽搐着。欢迎来到镜像计划的核心,林夏夏。他的声音带着机械混响,尾音在核心二字上拖长,像手术刀划开皮肤。
少废话。林夏夏按下录音笔开关,红色指示灯在她掌心跳动,三年前的黑客攻击、基因实验、还有我母亲的车祸——她顿了顿,喉结在手电筒光下滚动,你最好一次性交代清楚。
投影突然扭曲,像素颗粒重组出苏明远的脸。那张与苏明轩七分相似的面容咧开嘴,虚拟嘴唇却对不上声音:你母亲?她发现了实验真相,所以你父亲不得不——
住口!顾辰风的枪响震落梁上积灰,子弹穿透投影在砖墙上烧出焦黑弹孔。乌鸦群从破窗惊飞,翅膀扑棱声里夹杂着苏明轩的真声从二楼传来:顾辰风,你猜猜看,这个仓库底下埋着什么?
地面突然规律性震动,像某种巨型生物的心跳。林夏夏的手电筒光斑剧烈晃动,只见数十个集装箱从地面升降台升起,锈迹斑斑的铁门逐一弹开——里面是排列整齐的培养舱,淡蓝色营养液中漂浮着人形轮廓。
她踉跄着靠近最近的玻璃舱,指尖贴上冰凉表面时突然触电般缩回。标签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LX-0618复制体,而舱内那个闭目的女孩,左眉上方有颗与她一模一样的淡褐色痣。这就是镜像计划。苏明轩的身影出现在升降梯口,引爆器在指间晃荡,你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其实只是劣质复制品。
顾辰风的枪口始终锁定他眉心:你疯了!这些都是生命!
生命?苏明轩按下按钮,培养舱开始注入新的液体,气泡翻涌中复制体的手指微微颤动,他们只是基因优化的商品。你父亲当年就是用你母亲的卵子和顾宏业的精子制造了你,他突然笑出声,回声在仓库里撞出尖锐的嗡鸣,想看看精英基因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林夏夏感觉颅骨被重锤敲击,母亲生前总在梳妆台镜子前说你眼睛像爸爸的声音突然变成刺耳的蜂鸣。她扶住培养舱的手滑下,指腹蹭过玻璃上的水雾,恍惚看见十四岁生日那天,母亲拿着基因检测报告冲进暴雨的背影——原来那些被撕碎的文件碎片,拼出的是这样残酷的真相。
最近的复制体突然睁开眼睛,瞳孔颜色与她在镜中见过无数次的深褐色完全一致。那双眼睛里没有灵魂,只有程序化的茫然,却像最锋利的镜子,照出她存在的荒诞性。
现在,该做个了断了。苏明轩按下红色按钮的瞬间,天花板的混凝土块开始坠落。顾辰风拽住她手腕冲向墙角密道,身后传来培养舱玻璃碎裂的哗啦声,以及液体倾泻在地面的哗哗响,像某种怪物的吞咽声。
黎明的天光给废墟镀上冷银,消防水枪的柱状水流中,医护人员抬着昏迷的苏明轩走过。林夏夏接过李明辉递来的湿巾,擦去脸上的烟灰时,看见他欲言又止的神情:警方在地下室发现了完整的基因编辑流水线,还有...他翻开证物袋里的皮质日志,你父亲的工作日志。
最后一页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对不起,夏夏。镜像计划的唯一漏洞,是爱上你的母亲。那个亲字的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泪痕,像钢笔在纸面上划开的伤口。
顾辰风的手机在这时响起,律师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股份转移被阻止了,但匿名账户的真正主人
不用说了。林夏夏望着东方正在裂开的鱼肚白,晨风吹起她额前碎发,露出与复制体如出一辙的眉痣,我已经知道是谁。
医院病房里,顾宏业浑浊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看见林夏夏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老年斑密布的手背青筋暴起:夏夏,当年我没得选...苏明轩的父亲用你的安危威胁我...
我知道。她反握住老人的手,指腹触到他腕间突起的骨节,但现在,我们有机会弥补过错。
技术部的加密信息在此时弹出,李明辉的头像跳动着:夏夏姐,基因编辑技术的专利持有者不是苏氏,而是...
屏幕上的证书图片缓缓加载,当申请人姓名那栏的像素完全清晰时,林夏夏的瞳孔骤然收缩——泛黄的纸页上用繁体汉字印着林振华三个钢笔字,正是她那位在车祸中丧生的父亲。窗外的麻雀突然扑棱翅膀,撞在玻璃上的声响惊得她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出的裂痕像极了仓库里那些破碎的培养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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