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雨,如细密的银线,毫无征兆地洒落。林沂可站在教学楼门口,望着漫天雨帘,满心懊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侧袋里的草莓可颂,那是季子川今早塞给她时,笑着说“趁热吃”的。此刻,纸袋已被掌心的汗洇出褶皱,可颂的香气似乎也被这潮湿的空气冲淡了几分。
“没带伞?”熟悉的雪松气息裹挟着淡淡的皂香,如同温暖的怀抱,瞬间将她包围。季子川不知何时撑着黑伞,悄然站在她身侧。他的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露出里面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愈发锋利。他挑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纸袋上,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小括号:“我的可颂还活着吗?”
“要你管。”林沂可嘴上硬气,却下意识地把纸袋往怀里藏了藏。低头的瞬间,她瞥见他皮鞋上沾着的泥点,那是今早他绕路去巷口买可颂时踩的。雨丝轻柔地落在他发梢,像是给墨色的绸缎缀上了细碎的珍珠。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拂去发梢的雨丝,指尖触碰到他温软的头发,那触感像触到一块正在融化的奶霜,细腻而温热。
季子川猛地后退半步,伞骨在风中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他别过脸,去看操场边的梧桐树,繁茂的枝叶在雨中微微颤抖。开口时,他却把伞往她那边倾了倾,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傻子,再发愣就要迟到了。”
两人共撑一把伞,往教室走去。雨珠顺着伞骨滚落,连成晶莹的线。林沂可听着自己的心跳混着雨声,如擂鼓般在胸腔里作响。她看见他毛衣袖口露出的银色手链,那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链坠是颗迷你糖罐,里面装着他们第一次一起看樱花时捡的花瓣。那花瓣,承载着春日的烂漫与青涩的懵懂,被小心珍藏在这小小的糖罐里,如同她对他的心意,在时光里静静发酵。
“沂可!”前方传来同班同学的呼喊。季子川的身体忽然绷紧,林沂可转头,便看见女生们八卦的眼神,以及她们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论坛推送——标题是「学生会主席绯闻女主角竟是高一学霸」,配图是今早她接可颂时的模糊剪影。画面里,她仰着头,唇角带笑,而季子川微微弯腰,递出可颂的动作温柔又专注,任谁看了都能察觉到其中的暧昧。
“季学长对沂可真好啊!”有女生起哄,“听说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林沂可的脸瞬间涨红,像熟透的番茄,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作答。季子川的指尖骤然攥紧伞柄,指节泛白,如同紧紧抓住内心那一抹慌乱。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是,从小就想把她骗回家。”
话音未落,他突然加快脚步,伞面倾斜的角度让林沂可半边身子露在雨中。她望着他绷直的后背,雨水顺着他的伞骨滴落在毛衣上,晕开深色的花。这一幕,让她想起初三那年,也是这样的雨天,他替她挡住流言蜚语。明明自己被传“靠家世进学生会”,却 Still每天绕路送她上学。那时的他,沉默而坚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如同守护一朵在风雨中娇弱的花。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林沂可坐在座位上发呆。抽屉里的可颂还带着温度,她咬下第一口,草莓酱在舌尖爆开,混着酥皮的黄油香,像极了季子川笑起来时的味道,甜蜜而安心。手机震动,收到他的消息:「没被淋湿吧?笨蛋。」她低头看着自己干燥的右肩,再看看论坛上新的偷拍——季子川左侧肩膀全湿,却在进教室时对围过来的同学说“下雨路滑摔进水坑了”。指尖轻轻抚过屏幕上他湿透的毛衣,她忽然想起美术社那幅《糖罐里的宇宙》,原来画中倾斜的雨,早就预兆了此刻的偏心。那幅画,仿佛是命运埋下的伏笔,暗示着他们之间那些未说出口的情愫。
午休时,林沂可抱着作业本去教师办公室,路过美术社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她驻足片刻,听见高二学姐尖锐的声音:“季子川,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非要画那个可笑的糖罐?”
“因为……”他的声音顿了顿,混着调色盘碰撞的声响,“有些东西比喜欢更重要。”林沂可攥紧作业本,指节发白。她想起上周在他笔记本里看见的速写——无数个糖罐的不同角度,罐口的星星逐渐变成她的侧脸。那些速写,像是他内心世界的一扇窗,透过它们,她瞥见了他隐藏在心底的温柔与执着。雨丝突然打在玻璃窗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她看见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与画架上的糖罐重叠,而季子川正站在阴影里,往调色盘里滴入最深的钴蓝。那钴蓝,如同他眼中藏着的深邃情感,神秘而迷人。
“沂可?”身后传来同学的呼喊,她慌忙转身,却撞翻了美术社门口的颜料桶。钴蓝色在地面蜿蜒成河,像条悲伤的河流,流淌着她此刻慌乱又酸涩的心情。季子川闻声冲出来时,她正蹲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擦拭,校服裙摆沾满颜料,狼狈不堪。
“笨蛋!”他突然蹲下来,抓住她沾满颜料的手,声音带着焦急,“颜料有毒!”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指尖,林沂可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仿佛要冲破胸腔。季子川掏出随身带的湿巾,仔细替她擦拭指缝,薄荷味的湿巾混着他身上的雪松香,让她想起幼儿园时他替她擦眼泪的模样。那时的他,小小的身子,却有着大大的担当,用稚嫩的方式安慰着哭泣的她。
“疼吗?”他抬头看她,睫毛上沾着颗钴蓝色颜料,像落了颗泪,“以后别这么莽撞。”“对不起……”她低头看他认真擦手的模样,忽然想起论坛上有人说“季子川的画具,从不许别人碰”,而此刻他正用沾着颜料的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那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让她的心如同被羽毛轻轻扫过,痒痒的,又带着丝丝甜蜜。
美术社里传来学姐的冷哼,摔门声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季子川望着她沾满颜料的裙摆,突然脱了校服外套系在她腰间:“穿我的,别着凉。”藏蓝色的校服外套带着他的体温,林沂可闻到衣领处残留的橘子糖味。她看见他里面的黑色毛衣袖口,露出半截银色手链,链坠的糖罐正轻轻晃着,像要倒出所有秘密。她轻声问:“为什么画糖罐?”
季子川的动作顿住,湿巾在她指尖碾出褶皱。远处传来上课铃,他忽然凑近,呼吸拂过她耳尖:“因为糖罐里……藏着我不敢说的密码。”那声音,如同羽毛轻触心房,撩动着她心底最柔软的弦。
下午的美术课上,林沂可望着画纸上的静物发呆。她本该画教室角落的陶罐,笔下却渐渐洇出个玻璃糖罐,罐口伸出两只交叠的手,掌心躺着颗发光的星星。同桌凑过来,眼神带着调侃:“沂可,你这是……情侣手?”她慌忙用橡皮擦掉,却在抬头时看见季子川站在教室门口,手里抱着教师用的石膏像。他的目光扫过她的画纸,忽然轻笑,指节敲了敲门框:“林同学,发愣的话,石膏像会哭哦。”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林沂可觉得脸颊发烫,像被火烤过一般。她重新拿起铅笔,却在画陶罐时不自觉地添上糖纸纹路,罐口的阴影里,隐约藏着 tiny的字母“JZC”。那字母,如同她心底的秘密符号,代表着那个让她心动的少年。
放学时,雨已经停了。林沂可抱着季子川的校服外套站在紫藤花廊下,看见他从美术社出来,手里提着个颜料盒。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注意到他裤腿上沾着钴蓝色颜料,像条固执的河流,从昨天漫到今天。
“给你。”他把颜料盒塞进她怀里,“洗不掉的话,用这个擦。”盒子里是进口的专业洗笔液,瓶身上贴着便利贴:「别用手搓,笨蛋!」林沂可摸着瓶身的标签,忽然想起他说“我的颜料比她贵”,而此刻,他正用沾着松节油的手,替她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动作轻柔,每一下都像是在拨弄她的心弦。
“季子川,”她仰头看他,晚霞在他瞳孔里烧出橙红,如同燃烧的火焰,点燃了她心底的勇气,“你今天和学姐说的‘比喜欢更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少年的手指猛地顿住,发梢的碎光落进他眼底,像撒了把正在融化的糖。他别过脸去看操场的方向,却在开口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紫藤花的阴影里。那阴影,如同一个隐秘的世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只留下他们急促的心跳声。
“是……”他的声音低得像片羽毛,“是害怕失去。”紫藤花落在他睫毛上,林沂可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她想起初中时他在暴雨夜送笔记,想起今早他倾斜的伞。原来所有的偏心与纵容,都是因为害怕有一天,连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失去。那些曾经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拼图的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一个深情而小心翼翼的他。
“我不会走的。”她轻声说,伸手替他拂去睫毛上的花瓣,“季子川,你比所有星星都重要。”他猛地抬头,瞳孔里的橙红突然烧得更旺。远处传来社团活动的喧闹声,紫藤花在风中轻轻摇晃,像无数只鼓掌的手。季子川的指尖缓缓蜷起,却在即将触到她脸颊时猛地缩回,转身时校服外套的带子扫过她手背,像句没说出口的告白。那带子,如同一条无形的线,连接着他们彼此的心。
“走了,糖罐小姐。”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再不走,你的星星要融化在晚霞里了。”宾利车驶离校园时,林沂可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紫藤花廊,忽然想起季子川颜料盒里的洗笔液——瓶身上的标签写着“Constellation”(星座),而她的名字,早已和他的名字一起,绣进了岁月的校服暗纹里,成为永不褪色的碎光密码。那密码,是他们青春里最美好的秘密,等待着在未来的时光里,慢慢解锁。
回到房间,林沂可打开颜料盒,发现里面藏着张速写——是今天美术课上她画的糖罐,罐口交叠的手上,戴着同款银色手链。速写右下角用铅笔写着:「碎光会记住所有未说出口的话」。窗外,暮色中的星星正在逐一亮起。林沂可摸出颗玫瑰荔枝糖,糖纸上的英文在月光下显形:「You are my universe」(你是我的宇宙)。她忽然笑了,对着窗外的星空举起糖纸,像举起一面小小的旗,而远方,季子川的窗口正亮起暖黄色的灯,像颗呼应她的星。
这一夜,林沂可失眠了。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全是季子川的身影。他的笑,他的怒,他的温柔,他的霸道,每一个瞬间都如同电影般在她眼前回放。她想起他为她挡雨时倾斜的伞,想起他在美术社外为她擦手时专注的眼神,想起他在紫藤花下那句“害怕失去”。那些回忆,如同璀璨的星辰,在她的心底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