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之巅的风，带着初夜的微凉，拂过朱小由的龙袍。他手中的手机模拟器，却仿佛一块烙铁，散发着滚烫的、令人心悸的温度。
【时空管理局：权限提升至【观察者】级别，可接收部分宇宙高维信息。】
这行泛着淡金色光芒的小字，像一把钥匙，捅开了一扇朱小由从未想象过的，通往深渊与神域的大门。
好奇心，如同被点燃的引线，在他心底滋滋作响。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他脊梁压垮的沉重感。观察者？观察什么？那个叫老陈的酒鬼，他的“考卷”原来是这个级别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触碰那个由无数星轨和时间线交织而成的复杂徽记。
没有缓冲，没有警告。
一瞬间，朱小由的世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被无穷无尽的信息洪流彻底撑爆、撕碎、再重组。
他的意识仿佛被一个看不见的巨手从头顶的百会穴一把揪出，狠狠地抛入了一片由数据、光影、情感和法则构成的无垠之海。
【恒星K-774b的红巨星阶段开始，其第三行星的硅基文明在哀嚎中被气化……】
【编号734宇宙扇区，两个四维文明为争夺一个“奇点”的归属权，展开了长达三千年的曲率战争，最终双双跌落至三维，文明形态彻底崩溃……】
【“维度掠食者”的一支小型侦查单位吞噬了“晶体之森”文明，母巢意识的饥饿感短暂缓解，信息素里传递出“愉悦”的情绪……】
【时空管理局执行舰队“镇狱”号，在编号G-998时空裂隙处剿灭“虚空蠕虫”三万七千只，战损百分之十三，任务评级：惨胜……】
无数文明的兴衰史，如同一部部快进到极致的电影，在他脑海中疯狂上演。他“听”到了恒星死亡的悲鸣，“闻”到了星云诞生的芬芳，“触摸”到了时间长河冰冷的质感，“品尝”到了一个文明在绝望中发出的最后一道思想波。
他看到了太多，听到了太多。
这股信息流庞大到足以让任何一个凡人的灵魂瞬间蒸发。朱小由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一叶孤舟，在宇宙生灭的滔天巨浪中随时都会倾覆。他死死地咬着牙，守住自己最后的灵台清明——他叫朱小由，他是大明的皇帝！
就在他即将被这片信息的汪洋彻底同化时，一个清晰、冰冷、充满了纯粹恶意的画面，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他的意识核心。
那是在一片死寂的宇宙深空。
没有星辰，没有光。
只有一个……“意识”。
它无比庞大，如同一张覆盖了数个星系的、由黑色血肉和怨念构成的蛛网。它就是“维度掠食者”的母巢意识。朱小由无法形容它的形态，因为任何试图理解它的行为，都会让自己的精神受到污染。他只能“感觉”到它。
它在……进食。
一个刚刚掌握星际航行技术、充满活力的蓝色文明，如同一个美丽的肥皂泡，被它无声无息地笼罩。没有战争，没有抵抗，只有悄无声息的“消化”。那个文明所有的物质、能量、甚至记忆和历史，都化为了母巢意识的一部分，让它那永不满足的饥饿，得到了片刻的安抚。
随后，母巢的意识波动向整个宇宙传递出一个简单的、却让朱小由灵魂战栗的念头：【饿……还要……更多……】
“呼——哈——”
信息流猛然退去，朱小由像溺水之人一般，双膝一软，单手撑在冰冷的琉璃瓦上，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他的内衫，晚风一吹，冷得刺骨。
他抬起头，再次俯瞰脚下这座灯火辉煌、生机勃勃的城市。
方才的自豪与壮志，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紧迫与寒意。
这座城市，在他眼中不再是辉煌的奇迹，而是一个暴露在黑暗森林中的、香甜可口的蛋糕。而那个“母巢”，就是黑暗中最贪婪、最饥饿的猎手。
他的大明，发展得还是太慢了！
“不够……远远不够！”他低声嘶吼，拳头重重地砸在瓦片上。
他需要更强大的能源，更快的飞船，更多的盟友，以及……足以自保的獠牙！
他重新拿起手机，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好奇，而是冷静得像一块万年玄冰。他不再被动地接收信息，而是主动地向那个名为“时空管理局”的APP发出了指令。
他的意念，化作了精准的检索词。
【检索：基于大明现有“维度能源”理论基础，可升级的、更高效率的稳定能源系统。】
【检索：可实现超光速航行，且技术断层最小的曲率驱动理论模型。】
【检索：附近一千光年内，存在可开采高价值资源，且无智慧文明的无人星系坐标。】
这一次，信息流不再是狂暴的洪水，而是温顺的溪流，按照他的意志，筛选、过滤、重组成他能够理解的知识。一段段复杂的公式、一张张匪夷所思的结构图、一个个闪烁的星图坐标，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
三日后，皇家科学院，最高机密实验室。
“陛下，这……这是神迹！”须发皆白的伽利略，捧着朱小由亲手绘制的草图，双手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它……它解决了我们关于维度能量在宏观尺度下稳定性衰减的全部难题！天主……不，皇帝陛下，您才是真正的神！”
温体仁站在一旁，虽然不像伽利略那般失态，但紧紧攥着的拳头和泛红的眼眶，也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草图上的那个被陛下命名为“维度能量炉”的设计，简直不像是凡人的智慧。它就像一个精巧的“结”，将狂暴的维度能量梳理得服服帖帖。
朱小由没有解释这些知识的来源，只是平静地说：“朕要你们，在三个月内，造出它的原型机。同时，以这个能量炉为核心，设计一种全新的星际飞船，朕给它取名为‘天宫’级。朕要它，能飞出太阳系，去看看外面真正的星辰大海。”
命令下达，整个大明的工业心脏开始以一种恐怖的效率全力运转。无数资源被秘密调动，最顶尖的工匠和学者被聚集起来，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而疯狂。
夜深人静，朱小由会来到坤宁宫，与周皇后并肩坐在观星台上。
他将从信息流中获取的星图与航线信息，与周皇后“时空之眼”看到的未来碎片相互印证。
“这条航线不行，”周皇后指着星图上的一片空域，秀眉微蹙，“我看到……一艘‘天宫’号在那里解体，像一朵破碎的银色花朵。”
朱小由便毫不犹豫地在那片区域画上一个血红的叉。
他的“观察者”权限可以看到宇宙的宏观真实，而皇后的“时空之眼”，却能洞察冥冥之中的那一点“运”，二者结合，天衣无缝。
就在大明这台战争机器的齿轮，开始为了即将到来的星际时代而缓缓转动时，那台沉寂了许久的手机模拟器，再次震动。
不是信息流涌入的剧烈震颤，也不是普通的消息提示，而是一种独特的、有节奏的、仿佛摩斯密码般的轻微脉动。
一个独立的对话框，在屏幕上缓缓展开。
【发信人：三体文明-混血观察者】
【内容：检测到观察者权限提升。同时，观测到“掠食者”母巢意识活跃度上升17.3%。威胁等级上调。我方认为，单纯的技术交换已无法满足当前局势。我们提议，进行一次彻底的、毫无保留的深度合作。】
朱小由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方将提供‘水滴’探测器的全部制造工艺、‘智子工程’的部分应用技术、以及我方舰队的完整作战条令。作为交换，大明需提供‘时空之眼’的完整生物模板及能量传导路径的全套技术资料。】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朱小由的嘴角，反而向上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们想要周皇后的眼睛。
或者说，他们想复制周皇后，将这种独一无二的天赋，变成一种可以量产的“设备”。
他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穿对手底牌的平静。三体文明，这个在绝境中挣扎了无数年的文明，其骨子里的冰冷和实用主义，永远不会改变。
他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没有丝毫犹豫。
【拒绝。】
【皇后，是大明的皇后。不是可以摆上交易台的货物。】
发送完这两句，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享受对方可能会出现的错愕。然后，他继续输入。
【但是，大明的诚意依旧。我们可以共享部分“维度能量炉”的核心技术，并提供三台原型机供你们研究。】
【作为交换，你们的“智子分舰队”，需要脱离母舰，作为大明第一支星际探索舰队的护卫，进驻太阳系。指挥权，归大明。】
【为期，一百年。】
点击发送。
对话框的另一端，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朱小由将手机随手放在桌上，目光望向窗外深邃的夜空。他知道，自己刚刚下了一场豪赌。他用对方急需的能源技术，去撬动对方最强大的武力。
他将一个冰冷的交易，变成了一个近乎羞辱的“雇佣”。
现在，轮到三体人做选择了。是选择尊严，还是选择生存？
对一个挣扎了数个世纪的文明来说，这会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吗？朱小由的嘴角，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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