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的疲惫尚未从周四广州之行的风雨颠簸中完全苏醒,新的征程又已迫在眉睫。周六的午后,天空依旧阴沉着脸,偶尔飘下几丝冷雨。莎莎简单收拾了一个过夜背包,再次出门,奔赴另一个区——明天清晨,一场至关重要的面试将在那里举行。
这不是普通的面试。这是一个宝贵的机会,一个通往深圳教师编制的狭窄通道。对于像她这样的劳务派遣老师,“编制“二字意味着太多的东西:稳定、保障、被认可的归属感,以及那份无需在每年夏天悬心吊胆等待续约的踏实。这个机会来得并不容易,准备时间被压缩得极其短暂,紧挨着那趟艰难的广州求医之行,更显得弥足珍贵,不容有失。
选择提前一天过去住下,是因为面试时间太早,她再也冒不起任何风险——无论是台风过后可能紊乱的交通,还是自己这副并不能保证全功率运转的身体。她需要确保万无一失。
电动车在湿漉漉的公路上行驶,窗外的景致从熟悉变得陌生。偏在停车时,为了难得的车位,不小心撞到了对面的红白电动车,下意识伸手去拉,一阵剧痛,小指被拉出半厘米深的口子,汩汩流血。手里还捏着面试准备的资料,手指无意识地划过那些可能被问及的专业术语和课程理念。脑子里却像有两个频道在切换:一个频道重复播放着面试的自我介绍,另一个频道则回响着广州专家那句“按原方案继续治疗”的叮嘱。未来与当下,理想与现实,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压迫着她本就紧张的神经。
抵达目的地附近,找到提前预订的贵价便捷酒店房间又小又不干净。她放下行李,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旅行的疲惫和身体的疼痛中呼出。窗外是这个陌生区域的街景,行人匆匆。她强迫自己再次摊开资料,在安静的房间里低声练习,模拟着可能的问题和回答。每一个字都像是沉重的石头,需要用力才能从疲惫的大脑里搬运出来。她知道自己的准备并不充分,时间被疾病和求医切割得太过碎片化,这更增加了她的焦虑。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要付出百分百的努力,这是她一贯的坚持。
晚餐是酒店附近便利店买来的饭团和牛奶,简单潦草。她甚至没有心思好好品尝味道,味同嚼蜡般地吃完,只为补充体力。夜幕降临,这个陌生的房间显得格外安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和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她早早躺下,命令自己必须入睡,为明天积蓄能量。黑暗中,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一会儿狂奔向面试考场的场景,一会儿又踱步于对未知结果的担忧,直到后半夜,才在极度的精神消耗中迷迷糊糊地睡去。
周日清晨,天光未亮,闹钟便尖锐地响起。莎莎几乎是弹坐起来,心脏因为紧张和睡眠不足而急促地跳动着。她用冷水洗了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换上早已熨烫好的、最得体的一套面试装,化上淡妆,尽力掩盖住所有的疲惫与脆弱。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冷,街道上行人稀少。她提前很久就到了面试地点附近,却不敢离得太近,只在周边的街道上慢慢踱步,嘴里还在无声地默背着准备的内容。手里攥着的资料边缘,已被手心的汗微微浸湿。每一个从身边走过的人,都被她下意识地想象成竞争对手,心弦又绷紧一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候的过程漫长如同一个世纪。她坐在指定的候考室里,听着自己的心跳,感受着那份因为机会太过宝贵而产生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期待与压力。
为了一个稳定的未来,为了能够更安心地追寻成为一个母亲的梦想,这48小时的奔波与煎熬,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当工作人员叫到她的名字时,她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练习已久的、镇定而自信的微笑,走向那扇门。
无论结果如何,她已尽力为自己争取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