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幻侠小说 > 王座的距离 > 圈里圈外:长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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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斐尔拿出布匹擦拭着沾血的青岩刀,洁白无暇的布瞬间被染的鲜红。这把刀上的刀柄上锻有图森家族的残花,由图森家族聘请的休伦老匠人打造,华丽而精致。

“群龙无首,此刻正是铲除休伦圣教军的最好机会。”罗斯·朗姆如此说道。

“请下命令吧,公爵!”卡内基眼里充斥着怒火,毕竟自己的父亲就是死于圣教军之手。

怀特家族世代为商,重视信誉,德高望重,在当地商会的影响力不可估量。其父佩顿·怀特更是被推举为原下休伦商会会长,且反对佩恩的“商业服务信仰”行动。

大量的商业税致使商人的经济损失惨重,反应到普通人的生活上就是物价上升。这也致使商人们与佩恩以及其麾下走狗心生间隙,互相提防。

佩恩更是毫无顾虑,扬言“谁不纳商业税,就是忤逆圣律,是异端“,并“将异端分子们格杀勿论”。

因为前两个月佩顿进口了一批文夏粮草,没有向圣教军缴纳商品税,私自贩卖与民众,被佩恩以及当地主教降为“异端分子”,收押于教会的监牢之中。

待卡内基前去赎其父之时,主教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放人。一怒之下,卡内基便率其部强行进入监牢。在其中只发现了其父冰凉的尸体,他的身上有多处伤痕,或浅或深,血液凝固在地板上,生前定是受人酷刑。

当时的卡内基难以遏制心中的悲痛,血洗教堂,杀死数十名传教士,鲜血洒在桑德像的双眸上。

主教恰好在小礼堂主持圣会,得以逃脱,与几个侍者慌不择路地逃窜,往圣教军大本营寻求庇护,并找机会审判卡内基。

但卡内基早已察觉,在半路截杀之,手起刀落,几人的人头滚落山崖,再无踪迹。

卡内基把事情告诉了赫兰,赫兰不语,只是派人去善后。不过几分钟,班尔德中心大教堂便因“清理整顿”关闭,五日后才重新开放。其中的所有神职人员,全部都换了副面孔。

赫兰颔首,抽出墙上挂着的金莱顿家族祖传大刀,赫兰给它取了新名字——勋斫。一瞬间,三位骑士纷纷单膝跪地,伸出双手,等待象征着先锋、荣誉的大刀。

赫兰将勋斫放在了卡内基的手上,神色严肃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拔出自己的双刀:“为了地区的稳定,为了人民之福祉,无论如何,我们都要面临这一战。诸位!荣耀在召唤,而我们将会回应!”

三位骑士抱拳起身,转身走出公爵府。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赫兰兄家族的格言。”王国·维端详起墙上的双刀盾徽,镶金徽记被擦得锃亮,没染上一丝灰尘。

赫兰则哈哈大笑:“王国兄的家族……”话刚出口,赫兰的笑容便褪去,闭口不言。

“亚历山大那家伙欠着我一笔债,我迟早会向他讨要。”王国·维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他的语气冰冷,像是变了个人。

赫兰点了点头,表示支持:“王国兄不如留下,与我并肩作战,我甚是怀念曾经的日子。”

在赫兰的记忆中,王国·维和自己的配合天衣无缝,斩凯古里斯·维克托,擒金森卫·穆尔哈德,败汀尔大军,灭三河联军(河东地区的第一次联军也是最后一次)——“懦弱君王”查拉蒙·霍普林戈、“精明之王”赛本·萨克斯和“愤怒者”劳伦斯·霍普林戈。

王国·维站了起来,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必须回到首都,与他对峙。在此祝赫兰兄旗开得胜。”

赫兰面色凝重,握住了王国·维的手,他的手不仅温暖,且有力。两人心中再清楚不过,亚历山大一世是个恐怖的男人:在教权之战中,他杀死了多少战俘、平民,他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却又使多少人放下戒备,进入狼口,包括王国·维的族人。

“保重。”赫兰望着王国·维离去的身影,喃喃道。

王国·维纵马疾驰,赶到离城的客栈寻找狄仑。

狄仑把一本《炼金原本》捧在怀中,对照着书上的内容,埋头誊写着什么,并没有察觉到王国·维的来访。

“狄仑兄,别来无恙,看你认真的紧,这是在干嘛呢。”王国·维瞥了一眼手账,上面记录了一些炼金材料,青岩二字格外醒目,被狄仑圈了出来。

狄仑见他归来,知道即将出发,便合上书,起身整理行囊:“一些必需品罢了,对我的研究很有帮助。”

王国·维笑了笑,青岩这东西,和赫兰打个招呼,不说应有尽有,拿到手几块至少不成问题。正巧,先前在班尔德,赫兰便赠与自己一大块优质青岩,本想用借以打造长剑,现在送给狄仑也未尝不可。

“运气不错,我前几天找到了一块,便交给你了。”王国·维从小包中拿出一大块青岩,让狄仑看得两眼放光。

再三确认后,狄仑拿过青岩,从不同角度仔细观察:岩石呈灰青色,它的表面有细密的银白色晶体纹路,断面光滑如镜,没有瑕疵。

狄伦走到窗边,天空艳阳高照,经过光线的照耀,表面上的银白色纹路随着光线角度改变而流动,好像是青色的液体在岩石中浮动似的。

“光纹流动果然出现了。”狄伦喜出望外——王国·维确实没有骗他。毕竟青岩矿产量被严格把控,普通人没有特殊许可,想要拿到一小块都是难如登天,这也致使很多不法之徒打起了走私的念头。只不过在赫兰公爵严厉地打击下,走私规模已没有往年那样猖狂。

“大人物果然就是有大神通,连青岩都能搞定,品相、大小俱佳,我便不需要委托那群凿石人了。”狄伦不停地抚摸着青岩,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珍视。

王国·维听赫兰提起过凿石人,他们是目前还在活动的青岩走私组织之一,且规模最为庞大,成员之间配合紧密,很少露出马脚。

“狄伦,你要去找谁来联系凿石人?”王国·维问道。

狄伦沉默了,似乎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缓缓开口:“阿图亚的商人,具体的名字我不能说,我还有求于他。”王国·维摇头苦笑,不再追问。两人动身离开了离城,往长廊地区行去。

“离城距离教关很近,为何不走教关而绕远路呢?”卡拉大口喝水,全身被汗所浸湿。他们二人已经骑马急行了半天,眼看太阳从正上方孤悬,散发炙气到现在即将落山,半身藏于地平线之下。

王国·维“驾”了一声,甩鞭子抽打马背,胯下的御马不断加速,大口喘气。“要是我走教关,能否活着回到桑德城都无法预测,想必早已有人开始诋毁我了,所以一定要谨慎,隐藏行踪。”

“真是难以理解。”狄伦语气中充满了不屑,“桑德城里的达官贵人,不是想着解决民生问题,却专注搞污名陷害,真小人也。”

王国·维内心其实并不否认狄伦的讽刺,他说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不团结的所谓达官贵人。

路愈发地窄了,地势也在爬升,这也意味着二人即将进入长廊地区。

长廊地区由三座城组成,其中仅山脊城受到了圣桑德河的哺育,能部分种植小麦和蔬菜。弥撒克城是长廊地区的行政中心,处在易守难攻的山谷间,逊克城和弥撒克城仅靠采石业、林业作为支柱。

三城各有城主,主管经济,而中央指派的监督官掌握着三城支配权,下设长廊卫保护城池安全,调动权自然也在监督官的手中。目前长廊监督官为斯格玛·伽马,是派的兄弟。在派出任王国外交总管之后,斯格玛接替了哥哥的位置。

换言之,长廊作为被桑德一世刻意划出来的区域,不仅是为了提供战略缓冲,以防备休伦、川介、越斗三个区域,更是作为一个交通枢纽,整合三区域运往首都的资源。

“前面就是山脊城,再坚持一下。”王国·维一路上不断输出鼓励之语,回头查看狄伦的状态——脸色僵硬惨白、嘴里倒吸凉气,可谓状态不佳。地势升高虽然让赶路之人感到乏累,沿片温度的确是凉爽了许多。

城外田地上的作物有些长势,伴随着城外农民投来的目光,两人进入了山脊城。

一路上,运输工运着满载的推车,其上堆叠有矿石、木材等。他们将这些推车运到当地的转运点,后一齐运往中心地域。

无论王国·维怎么劝狄仑,他都不愿继续赶路,狄仑甚至认为王国·维学习过某些魔法,用以保持充盈之体力。

“皮斯德斯酒馆——疲惫旅人的最上之选,还有,本店免费提供酒水……”王国·维打量起面前的酒馆广告。

面馆的酒馆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刚走出三位喝的酩酊大醉的农民,嘴里叽里咕噜不知所云,走路东倒西歪,其中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有同伴搀扶。三人摇摇晃晃地走远,眼前又有两个居民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

狄仑看到酒水免费,一想到自己干瘪的钱包,毫不犹豫地拉着王国·维进去了。

“我的圣光啊,这里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嘈杂的谈笑声让王国·维不得不提高了自己的分贝。

狄仑径直走向吧台,欲向酒保讨要酒水。酒保是个妹子,生得白净,看着富有亲和力。

“听说此地酒水免费,来一杯布瑞彻佳酿。”

女酒保听后莞尔一笑:“客人远道而来,我实在不好拒绝,可本店不提供布瑞彻佳酿。”

狄仑有些沮丧,布瑞彻佳酿自己至今只饮过三回,还都是通过欺骗别人才喝到的。不,这卡拉术士的事,怎么能叫骗呢,是游说。

“客人不要沮丧,本店昨日紧急购进了六群岛联邦的招牌——奇克斯,据说这酒是在长年被大雾笼罩的雾岛上酿制的哦。”

免费的酒,哪有不喝之理?狄仑颔首,说了声“两杯”,便四处寻找着王国·维的身影,他去哪了?

“客人,您的酒。”女酒保脸上挂着笑容,将两杯酒推给狄仑,又去招待新进来的客人了。满溢的酒水在杯中晃动,竟然洒了一些在桌上。

狄仑抿了一口,入口有麦芽的香,回味能感受出来的,是出海时打在自己脸上的海风,咸中带涩,与其他些许奇特的口感一道柔在了酒中。

这名叫奇克斯的酒自己从未听说过,与布瑞彻佳酿的单一甘甜、葡萄香气不同,奇克斯味道丰富,层次感强,对自己的味蕾来说,着实是一次神奇的体验。

这次直接一饮而尽,畅快,旅途的劳累顿时分解于奇克斯的层层风味之中。

王国·维缓步走近,刚想点一杯,发现狄仑正对着自己挑眉,又看了看桌上的两杯酒。

“谢了,兄弟。”王国·维拍了拍肩上的尘土,“我先前去安置马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在马厩遇到了几个盗马贼。”

狄仑饶有兴致地听着,王国·维不紧不慢地饮了一口酒:“那群人目标明确,马厩中有一匹奥亚战马,想必是这酒馆中某个人的坐骑,把他们赶跑花了不少力气。”

奥亚战马?那玩意据说盛产于奥罗比亚大陆,马匹健硕,个头大,脾气也躁,怎么会出现在辛特雷?

狄仑把自己的疑问全盘托出,王国·维赞同地说道:“我也有此意。几个月前他们出兵进犯荒芜之地,最后全军覆没,想必是内部出现了什么变故,导致走私频繁。”

“算是件好事吧,辛特雷的马,没一个能与奥亚马相比的。”狄仑伸了个懒腰。

王国·维一口饮尽,起身离开,被狄仑劝住。拗不过他,两人又喝了数杯。

等二人离开时,天色已暗,只好返回皮斯德斯酒馆住宿。

服务生干活细致,在房中帮二人准备了酒水,床位也很是干净。

王国·维付完钱,上楼打开房门,发现狄仑在研究那块青岩。

“打扰到你了吗?”王国·维耸耸肩,将佩剑挂在墙上后缓缓坐到床上。

狄仑瞥了一眼王国·维,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认识长廊的监督官,那个斯格玛还是西格玛来着?为什么不去找他?”

“泛泛之交,每年只能在年末的觐见日见到一面。我能确认他的哥哥是一个好人,斯格玛,至少看上去文质彬彬的。”

狄仑翻阅着《卡拉秘卷》,说道:“你也太谨慎了,哪有这么多人想要害你。你作为军事总管,大家应该来巴结你才对吧。”

王国·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说的没错,所以我更要分辨是非。一个人的地位越高,往往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内安静的出奇,除了王国·维的呼噜声。月光洒在桌上,像银色的桌布。看着熟睡的王国·维,狄仑将青岩收好,吹灭了烛火,躺在床上思考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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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城。

汀尔在花园中胡乱地挥剑,他现在心烦意乱:汀达尔已经失踪几天了。问汀丽丝,她不知道,只说姐姐之前邀请自己出去“冒险”,被拒绝后就不见了。问瓦卡里,他只是一个劲地道歉,并承诺会尽最大努力去找。

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汀尔,你这家伙,还提什么重整旗鼓,稳定朝政?真是可笑至极!

“非但不远离我而向我靠近吗,有点意思。”赫兰·金莱顿擎着双刀,一脸意外的样子。

“三河联军大败而归!汀尔,我们被包围了!突围吧,还有希望!”金森卫·穆尔哈德焦急地望着汀尔,似乎在等待他的决定。

“叛徒!你永远不会得到人们的尊重,你不配!”——弗雷德·塔克瑟斯那愤怒的面容又出现在汀尔眼前。

“汀尔,我不要去见那个糟老头!我们说好了私奔,去布瑞彻隐姓埋名生活,你为什么骗我?”——玛丽因失望而泪流满面的表情逐渐浮现。

“汀尔,我只想告诉你,嫁给你并非我的本意,只是父亲的意思。所以,请原谅我,我对你没有真心。”——玛佩拉·波洛克冷漠而精致的脸蛋幻化而出,凭空出现。她很有野心,不愧是威斯克·波洛克的女儿。

“汀尔,你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我知道这很难,但必须有人站出来,不是吗?”老桑德似笑非笑地看着汀尔,前一秒,老桑德手中涂满圣油的伯爵冠冕,下一秒,不知何时落到了汀尔头上。

汀尔颓废地饮了一口酒,烦躁地砸碎酒杯,却忽然全身脱力,倒在了地上。

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汀尔自嘲地笑了,笑,疯狂地笑,这是他来中心地区后,笑得最痛快的一次。

瓦卡里听到动静后立刻赶来,拉起汀尔,将其搀扶回卧室。汀尔在床上胡言乱语,只不过反复重复的只有“权力”·“玛丽”二词。

不忍看到自己的兄弟如此,瓦卡里一巴掌打在其脸上:“汀尔,这些天坏消息接踵而至,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知道吗!你可是当下的摄政会长,如果你都放弃了,那谁还会站出来?”

汀尔清醒了些许,情绪也有些缓和:“让你见笑了,我只是,有些乏了。”

瓦卡里拍了拍汀尔的肩膀,颔首道:“兰里那边有进展了。我派人整日紧盯着兰里的动向,这家伙警惕心不强,很快就被发现经常出入圣采蕾娜大教堂,我猜想他和大主教亚历山大有勾连,但我们不敢进去调查,暂时还没找到证据。”

汀尔凝重地看着从机密处拿来的油画,这画的名字好像叫《双面骑士》。之前见汀尔对这幅画饶有兴趣,费拉德便将其赠与了汀尔,本来机密处也没多少人光顾,在那里摆着显得多余。

其实费拉德与玛丽近日也曾找过汀尔,不过汀尔用自己身体不适为由,没有接待。为了找汀达尔,汀尔茶饭不思,沉溺饮酒,甚至没有参加每日会议,摄政议会那边由波尔曼尼暂时管理,出任代理会长,想必没什么大问题。

波尔曼尼每天晚上都会来府上报告政事,宽大脚掌与地面的碰撞声传入汀尔耳中————波尔曼尼来了。

“汀尔伯爵,今天派和兰里没有出席会议,摄政议会显得很冷清啊。”波尔曼尼揉了揉眼睛,以前自己只是个旁听的,现在才发现当会长的不易,更何况外交、财务、军事总管都不在场,事情都落到了费拉德和他的头上。

“情况不对,他们有理由不参加会议吗?王国·维的职务由你暂时接任,我明天就参加会议。”汀尔做出了决定,心中的那团火再次熊熊燃起。

“派据说是去调查一些事情了,费拉德为此担保。而兰里好像没有进行报备……”

忽然,汀尔觉得自己的手臂吃痛,那种痛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竟然让自己流出了冷汗。想必是那契约又在作祟,只要没有完成契约,都会以痛楚为代价,随时提醒签订者去兑现承诺。

可恶的亚历山大,汀尔心中暗自咒骂了一句。

另一边,兰里走进祷告厅,希恩·来彭正端坐台上。“希恩,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也应该兑现承诺了吧。”希恩凭借着拐杖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兰里的面前。

这强大的压迫感是怎么回事,兰里吞咽了口水,心中不禁感到紧张,把玩着珍宝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希恩口中念念有词,他引导着光芒,汇聚到自己的拐杖之上,不,兰里这才发现,这并非什么拐杖,而是被老桑德严令禁止持有的法杖!

希恩猛然向前一指,那些光束一时间全部打在兰里身上,但兰里并没有觉得痛苦,反而全身气血充盈,自己曾经难以控制地肥硕身躯变得听话可控,为了彰显财富与权力而佩戴的沉重首饰变得轻盈,想抬起胳膊不再吃力。

“很神奇吧,这是圣光之力,我还会教导你一些祷告,以防不时之需。不过切记,这些力量不是白得到的,要每日来拥有圣光庇佑的地方祈祷,否则会失去圣光之庇护。”希恩提醒着沉浸在自身变化中的兰里。

兰里一惊,随便应付了一声,便开始学习祷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