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掌心的誓火灯刚窜上云层,山风突然卷着铁锈味灌进鼻腔。
“站住。”
沙哑女声从左侧山坳劈来。
林疏月转头,二十余道身影从焦土中直起,玄色衣袍绣着暗红火纹——正是旧誓火盟约的标志。
为首女子腰悬七柄淬毒短刃,眼尾纹着与誓火灯同色的金鳞,正是萧无瑕。
“妄图重塑誓火体系。”她指尖叩响短刃,“是对正统的亵渎。”
话音未落,地面腾起幽蓝光雾。
林疏月脚下一沉,再抬头时,白藏、顾临渊的身影全被隔在雾外。
墨昭的惊呼穿透雾墙:“誓火封印阵!切断金焰与外界联系,当年困死三任誓火之主的杀招!”
阵内温度骤降。
林疏月掌心金焰缩成豆大,像被掐住喉咙的雀鸟。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重过一下——这阵法专克神性,可她的金焰里,早混了饿时啃的冷馒头、痛时妹妹递的热姜茶、为家人拼命时烧红的血。
“小疏!”顾临渊的声音撞在雾墙上,“别怕,我破阵!”
雾外传来轰鸣。
林疏月看见星辉与极北残焰交织着冲击雾墙,裴无咎的冰刃劈开雾气裂缝,沈知寒指尖灵纹如活物窜入,边修边喊:“灵核在阵心!找到它——”
青璃抱臂站在顾临渊身侧,楚昭然凑过去:“不帮忙?”
“她若连这关都过不了。”青璃盯着雾中那点微光,“新誓火也不配活。”
林疏月闭了眼。
记忆翻涌。
十二岁被拐进黑巷,读心术撞破人贩子的恶念,是密雪举着手术刀冲进来,血顺着指缝滴在她手背上;
顾临渊第一次替她挡刀,伤口深可见骨,他疼得倒抽气,偏要笑着说“我皮厚”;
白藏说“受够千年锁链”时,金铃轻响的脆;墨昭捻须笑时,茶盏碰出的暖;
这些温度,早渗进金焰里了。
“原来如此。”林疏月睁开眼,掌心豆大火苗突然震颤。
她想起顾临渊说“真正的力量是守着所爱的人”,想起自己说“会饿会痛会为家人拼命”——这哪是单一的神性?
分明是人性熬出的火。
“给我燃!”
金焰“轰”地炸开。
雾墙被撕开道缺口,林疏月踏着碎雾走出来,发梢还沾着幽蓝光屑。
萧无瑕的短刃悬在半空,瞳孔里映着她掌心跃动的金红,比任何一任誓火之主的光都要活泛。
“誓火不该是压迫的工具。”林疏月直视她,“是守护的象征。”
她抬手,誓火灯的光从云层倾泻而下,裹住萧无瑕绣着火纹的袖口。
那女子忽然一颤,短刃当啷落地——她想起自己十二岁时,旧誓火之主为稳固权柄,逼她跪了三天三夜祭阵;想起师父咽气前说“这火,该暖人”。
“你……真能改?”萧无瑕声音发颤。
“我愿与你共守,而非独裁。”
风卷着焦土掠过众人脚边。
萧无瑕弯腰拾起短刃,却没有指向林疏月,而是反手插入腰间:“我……信这把火一次。”
誓盟议事厅的烛火噼啪作响。
林疏月站在首位,望着下方坐成半圈的人:白藏转着金铃,裴无咎与青璃隔了三个座位,萧无瑕攥着短刃的指节发白,沈知寒正用灵纹在桌角画阵图。
“新联盟章程。”她展开卷轴,“誓火不再由单一之主掌控,多派共守,定期轮换。”
“我附议。”白藏金铃一响。
“老东西举双手赞成。”墨昭拍桌。
裴无咎点头:“极北遗族加入。”
萧无瑕沉默片刻,短刃轻磕桌面:“旧盟余部……听调不听宣。”
苏映棠突然开口:“得设监察院。医官查灵脉,术士看咒纹,防有人私用誓火。”
满座应和。
林疏月望着跳动的烛火,喉间突然发紧。
她想起云无影说“旧盟的人来了”时,黑玉上扭曲的符文;想起破阵时,雾墙深处有丝极淡的残识,像被封了千年的叹息,轻轻擦过她的灵海。
散会时,顾临渊握住她的手。星辉与金焰交缠成绳,暖得烫人。
“在想什么?”他问。
林疏月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誓火灯的纹路。
她没说。
她没说刚才烛火明灭间,分明看见灯身暗纹里,浮起一行古字——“神陨之地,火藏真章”。
也没说。
她没说散会前那刻,有阵极轻的风拂过后颈,带来若有若无的低语:“小丫头,你以为烧了锁链,就见着天了?”
新的誓火纪元,才刚刚开始。
可这火,到底要烧穿多少层雾?
林疏月望着窗外渐沉的夜,掌心金焰突然一跳,像在替她答:
烧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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