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乔小满刚踏进教室，就听见一阵不寻常的骚动。林妙妙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胳膊就往座位上拖。
“出大事了！“林妙妙压低声音，眼睛瞪得溜圆，“许嘉树交作业了！“
乔小满一愣：“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不知道，“林妙妙神秘兮兮地凑近，“上周各科老师轮番轰炸他，他一个字都没交过。王老师差点要请家长了！“
乔小满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教室后排。许嘉树像往常一样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背上，勾勒出一道慵懒的轮廓。
“可能是因为补习吧。“乔小满小声说，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成就感。
“补习？“林妙妙夸张地捂住嘴，“你给他补习？小满，你知道他为什么转学吗？“
乔小满摇摇头，刚想追问，上课铃响了。第一节是数学课，李老师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教室，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不可思议的光芒。
“我必须说，今天有一份作业让我非常意外。“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许嘉树同学，请站起来。“
教室后排一阵窸窣声，许嘉树慢吞吞地站起身，头发还翘着一撮，明显刚睡醒的样子。
“你的作业，“李老师举起一本作业本，“不仅全部完成，而且最后一题用了三种解法，其中一种是大学才会学到的微积分知识。能解释一下吗？“
教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所有同学都转过头，目光齐刷刷地射向许嘉树。
许嘉树挠了挠头，声音里还带着睡意：“书上看到的，觉得有意思就试了试。“
“你自学的微积分？“李老师的眉毛几乎要飞出发际线。
许嘉树耸耸肩：“算是吧。“
乔小满盯着他的侧脸，心跳突然加快。昨天补习时他做题的速度和准确率已经让她惊讶，但没想到他居然会更高阶的数学知识。
“继续保持。“李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下次请在课堂上保持清醒。“
许嘉树点点头坐下，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趴回桌上继续睡觉。
下课铃一响，乔小满立刻被同学们围住。
“小满，你给许嘉树施了什么魔法？“
“他是不是其实特别聪明？“
“听说他在原来学校打架被开除了，真的假的？“
七嘴八舌的问题砸得乔小满头晕目眩。她求助地看向林妙妙，后者立刻会意，拉着她冲出包围圈。
“看到了吧，“躲进女厕所后，林妙妙压低声音，“那家伙就是个怪胎。我表姐在他原来的学校，说他因为打架差点被开除，所以才转学到这里。“
乔小满皱起眉头：“你确定吗？他看着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林妙妙夸张地摇头，“我表姐说，他打伤了一个学长，就因为对方说了他妈妈什么坏话。总之，你离他远点，王老师让你补习你也随便应付下就行了。“
乔小满没说话，低头洗手。水流冲过她的手指，带走一丝莫名的烦躁。她想起昨晚许嘉树喂猫时温柔的神情，很难把他和暴力联系在一起。
下午放学后，乔小满照例去图书馆等许嘉树补习。半小时过去了，他依然没出现。乔小满收拾好书本，决定去教室看看。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值日生在打扫卫生。
“许嘉树？他一下课就走了，“值日生说，“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乔小满走出校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本该直接回家，但鬼使神差地，她拐向了学校后门的小路——昨天许嘉树离开的方向。
路过一家24小时快餐店时，透过明亮的玻璃窗，乔小满猛地停住了脚步。许嘉树穿着红白相间的制服，正在柜台后熟练地操作收银机。他的头发被一顶帽子压住，表情是她在学校从未见过的专注和认真。
一位老太太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许嘉树弯下腰耐心解释，甚至走出柜台帮她把食物端到座位上。老太太笑着说了什么，许嘉树腼腆地笑了——那个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明亮起来。
乔小满站在窗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偷窥者。她正准备离开，许嘉树却在这时抬头，两人的目光隔着玻璃相遇。
他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迅速恢复平静，朝她点了点头。乔小满尴尬地举起手挥了挥，逃也似地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乔小满在食堂排队时，有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
“昨天的事，“许嘉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告诉别人。“
乔小满转身，发现他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你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许嘉树点点头，接过食堂阿姨递来的餐盘：“只要了白饭和青菜？“
乔小满有些窘迫：“我在减肥。“
许嘉树看了她一眼，突然往她盘子里加了一个鸡腿：“你够瘦了。“
没等乔小满反应，他已经转身走向角落的空桌。乔小满犹豫了一下，跟了过去。
“为什么打工？“她小声问，“高三时间很宝贵的。“
许嘉树夹起一筷子米饭：“生活费。“
“你父母...“
“我妈生病了，“许嘉树打断她，声音平静，“我爸...不太管这些。“
乔小满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头吃饭。沉默蔓延，却出奇地不让人难受。
“补习的事，“许嘉树突然说，“改到午休时间吧，我晚上没空。“
乔小满点点头：“好。“
就这样，他们的补习时间改到了每天中午。许嘉树进步神速，尤其是理科，几乎一点就通。但他依然在课堂上睡觉，作业也只完成最基本的量。
“如果你认真一点，成绩会更好的。“一天中午，乔小满忍不住说。
许嘉树合上物理课本：“够用就行。“
“什么叫够用？“
“能考上大学的分数。“许嘉树靠在椅背上，“我不需要名列前茅，只要不挂科。“
乔小满皱起眉头：“你明明很聪明，为什么...“
“为什么不当个乖学生？“许嘉树笑了笑，“像你一样？“
乔小满感到一阵莫名的刺痛：“我不是...“
“开玩笑的。“许嘉树收起笑容，“每个人有自己的活法，优等生。“
周五班会上，王老师宣布下周要去科技馆参观，全班一阵欢呼。
“这次参观与你们的职业生涯规划有关，“王老师说，“特别是对理工科感兴趣的同学，要认真听讲解。“
参观当天，乔小满和林妙妙走在一起，不时回头寻找许嘉树的身影。自从上次谈话后，他似乎有意无意地躲着她。
“找谁呢？“林妙妙促狭地捅捅她，“该不会是那个怪胎吧？“
乔小满正要反驳，突然听到机械工程展区传来一阵骚动。她挤过去，看到许嘉树正站在一个汽车发动机模型前，和工作人员热烈讨论着什么。
“...缸内直喷技术确实能提高燃油效率，但对油品要求太高，国内推广还有难度。“许嘉树的声音清晰而自信，完全不像在学校时懒散的样子。
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他：“你是学汽车专业的？“
“只是感兴趣。“许嘉树笑了笑，目光扫过周围同学惊讶的脸，在看到乔小满时微微一顿。
参观结束后，乔小满故意放慢脚步，等许嘉树跟上来。
“你对机械很了解？“她问。
许嘉树双手插兜，目光望向远处：“我爸以前是汽车工程师。“
“以前？“
“现在只是个酒鬼。“许嘉树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
乔小满不知如何接话，只好转移话题：“那个...下周有物理小测，要不要一起复习？“
许嘉树看了她一眼：“随你。“
回校的大巴上，乔小满拿出笔记本整理今天的参观心得。许嘉树坐在她旁边，难得没有睡觉，而是望着窗外发呆。
“能借支笔吗？“他突然问。
乔小满递给他一支钢笔，惊讶地看他翻开她的笔记本，在空白页上快速勾画起来。他的手腕灵活转动，笔尖在纸上流畅游走，不到五分钟，一栋红砖小楼的素描就跃然纸上。
“这是...“乔小满凑近看。
“城西郊区有栋老房子，“许嘉树轻声说，“上世纪三十年代建的，典型的折衷主义风格，混合了中西元素。我每次路过都会多看两眼。“
乔小满仔细端详着画中的建筑：红砖外墙，拱形门窗，屋顶却有着传统中式的飞檐。许嘉树的线条干净利落，寥寥几笔就抓住了建筑的神韵。
“你画得真好，“她由衷赞叹，“还会观察建筑风格...你真的只是感兴趣？“
许嘉树合上笔记本还给她：“小时候想当建筑师。“
“现在呢？“
“现在只想快点毕业赚钱。“许嘉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结束了对话。
乔小满轻轻抚摸着笔记本上的素描，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周末能带我去看看这栋房子吗？“
许嘉树睁开眼，惊讶地看着她。
“我对建筑也很感兴趣，“乔小满补充道，“而且...实地考察比课本上学到的更直观，对吧？“
许嘉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周六下午三点，城西公交总站见。“
乔小满笑了：“一言为定。“
大巴驶过一片树荫，阳光透过树叶在许嘉树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转过头看向窗外，嘴角却微微上扬。
乔小满低头再次看向那幅素描，在右下角发现了一行小字：给喜欢建筑的优等生。——许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