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娘养的！”铁蛋双眼通红，猛地转身举枪，枪口稳稳对准最前头的伪军。随着“砰”的一声枪响，子弹穿透对方胸口，血花四溅。那伪军惨叫着踉跄几步，直挺挺栽倒在地。
不等其他人反应，铁蛋再次扣动扳机，又一名伪军捂着肚子瘫倒。剩余的伪军吓得趴在地上，疯狂朝着铁蛋射击。密集的子弹打得树干木屑横飞，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四面八方都可能有敌人包抄过来。
“给我上！抓活的！太君有重赏！”伪军排长挥舞着驳壳枪嘶吼。铁蛋心里一沉，知道这次怕是插翅难飞。他咬咬牙，眼中闪过狠厉：“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转身瞬间，腰间的手榴弹映入眼帘。虽说从没实战用过，但队长刘东手把手教的要领还记在心里。铁蛋一把扯下手榴弹，拧开盖、抠出拉环，狠狠一拽！导火索嗤嗤冒烟的刹那，他使出浑身力气向后甩去。
“手榴弹！”正在包抄的伪军们惊恐大叫，纷纷丢枪抱头扑倒。几秒后，“轰”的爆炸声震得地动山摇。铁蛋趁机一跃而起，抱着枪朝山坡下狂奔。
手榴弹炸开的火星引燃了枯黄的野草，干燥的空气瞬间成了助燃剂，火苗“腾”地窜起，像一条吐着火信的巨龙，借着风势席卷山坡。前方的伪军慌忙逃窜，后方的却被火墙拦住退路，哭爹喊娘地四散奔逃。
火焰越烧越旺，风卷着火舌追上十多个伪军，他们的衣服瞬间燃起大火，凄厉的惨叫响彻山谷。但火势太猛，没人敢冒险救人。铁蛋深知山火的可怕——这也是鬼子不敢轻易烧山的原因，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他头也不回，加快脚步狂奔，可那几个红了眼的伪军为了赏钱，竟撇下还在火海中挣扎的同伴，又朝着他追了上来。
又一拨伪军从西南方向呈扇形包抄而来，子弹擦着铁蛋头顶呼啸而过，在岩石上迸溅出火星。他根本来不及回头，本能地朝着山势更险峻的方向猛冲。此刻逃跑成了唯一的执念——只要子弹没穿透身体，他就要一直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
揣在怀里的信早已被汗水浸透，铁蛋心里暗自下了死决心：一旦被追上，就立刻掏出信件绑在手榴弹上，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让情报落入敌手。
或许是身后同伴在火海中的惨叫令伪军胆寒，又或许这帮“二狗子”本就枪法稀烂，密集的子弹愣是没一颗擦着铁蛋的衣角。追了一阵，伪军们累得瘫靠在树干上，大口喘着粗气，目光呆滞地望着北面熊熊燃烧的山火——那里早已没了挣扎的声响，只剩焦黑的草木在风中摇曳。
铁蛋却不敢有丝毫松懈，继续向西狂奔。两个小时后，当他终于爬上一处小山坡，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胸腔剧烈起伏，喉咙里火辣辣的，连喘气都带着血腥味。
而在他拼命奔逃的这段时间，山火借着风势疯狂蔓延，火舌舔舐着连绵的山坡，浓烟直冲云霄。与此同时，南面和东边突然爆发出激烈的枪声，此起彼伏的枪响打破了山林的死寂。原来，当日军和伪军倾巢向铁蛋围拢时，队长刘东误以为是县委同志在暗中支援，果断下令让游击队员三人一组，分散出击，专挑敌人兵力薄弱处打冷枪、埋诡雷，用麻雀战术不断袭扰，成功将敌军的注意力再次分散开来。
南北方向同时传来的密集枪声，彻底打乱了日军中队长野田的阵脚。他接连发出指令，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躁，指挥部队分头追击。这群在山林里折腾了整整一夜，又狂奔了大半个上午的鬼子，此刻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不少人心里暗自盼着能立刻撤回日本老家。
望着西北方向冲天而起的浓烟，鬼子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不安。连日来的扑空和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这些原本骄横的侵略者也开始心慌。野田却仍不死心，强撑着下达命令，让日伪军撤到安全地带稍作休整，准备一小时后继续搜山。
保安团长马大炮却早已没了斗志。他本想亲自带队剿灭游击队，好在日本人面前邀功请赏，可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忙活了这么久，只打死寥寥几个游击队员。再这么耗下去，不是被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击毙，就是活活累死在这荒山野岭。
马大炮硬着头皮找到野田，点头哈腰地进言：“太君，这山林方圆上百里，到处都是山沟洞穴，有些地方草木比人还高。咱几百号人找那几十个土八路，简直是大海捞针！到了晚上，他们再出来偷袭，实在太危险了……”
野田虽一向瞧不上这群“二狗子”，但这番话却戳中了他的痛处。他气得连骂三声“八嘎”，却也不得不承认马大炮说得在理。最终，他极不情愿地挥了挥手，咬牙下令集合队伍，准备休整后撤出山林。这场声势浩大的“清剿”行动，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草草收场。
确定身后再无追兵时，铁蛋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唰”地滚落下来。这汗黏腻又冰凉，是体力透支后的虚汗，更是劫后余生的后怕。回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枪口、擦着头皮飞过的子弹，只要稍有差池，挨上一颗子弹，就再无活路。
他浑身像散了架般酸痛，每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疲惫，嗓子眼干得仿佛塞了团火，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恍惚间瞥见旁边几株葛根，铁蛋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刺刀挖出根茎，也顾不上擦去泥土，便狠狠咬了下去。
葛根的汁水带着微微的甜辣，在干裂的口腔中蔓延开来，滋润着快要冒烟的喉咙。咽下几口后，他四仰八叉地瘫在草丛里，双目紧闭，任由山风拂过发烫的脸颊。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那封信突然硌得胸口发疼。铁蛋猛地睁眼，颤抖着手摸了摸——还在！这可是关乎游击队生死的重要情报，必须赶在天黑前送到队长手里！他挣扎着用汉阳造当拐杖，咬牙撑起身子。
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枪，崭新的金属泛着冷光，还带着淡淡枪油味，显然是刚从日军仓库里取出来的。他又想起藏在山洞里的三八大盖——那可是鬼子的制式步枪，精度高、射程远，要是配上子弹……想到这儿，铁蛋攥紧了拳头：“就用鬼子的枪打鬼子！”虽然现在子弹紧缺，但他坚信，经此一役，自己再也不会是那个只能拿烧火棍的小队员了。
铁蛋深吸一口气，辨认出南方的方向。阳光穿过林间缝隙洒在身上，他握紧步枪，拖着沉重的步子朝游击队可能藏身的地方走去，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确认敌人彻底撤离山林后，下午时分，游击队撤回到伏牛山半山腰的隐蔽山洞。清点伤亡时，众人心情沉重——五名队员壮烈牺牲，还丢了三杆枪。虽说相比以往战斗，这次损失不算巨大，可全队上下都憋了一肚子火。往日里都是他们神出鬼没偷袭日伪军，何曾像今天这般被敌人反咬一口？
队长刘东拧着眉头，盯着洞外翻涌的云层。最蹊跷的是，队伍天黑后才抵达李庄，鬼子怎么就跟掐着点似的摸了上来？“要么是转移途中被敌人斥候盯上，要么……”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队伍里出了内鬼。”
这话让洞内气氛瞬间凝固。但很快有人摇头否定：除了外出送信的铁蛋和牺牲的队员，其他人自始至终都在一起。若真有内奸，早就趁乱逃跑通风报信了。
“铁蛋怎么还没回来？”不知谁突然冒了一句，像块石头砸进深潭。队员们面面相觑，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安——昨天下午铁蛋去孟庄送信，到现在音讯全无，该不会路上撞上敌人，被抓了吧？
队员李二蛋突然一拍大腿，脸涨得通红：“肯定是这样！铁蛋那小子贪生怕死，八成是投降当叛徒了！”这话一出，洞内议论声四起。虽然只是猜测，可仔细一想，又似乎合情合理——以铁蛋的脚程，早该找到队伍了，迟迟不见人影，不是叛变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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