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庄的麦田像被剃刀刮过,焦黑的麦茬间散落着弹壳。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村民蹲在田埂上,盯着许岩手里那袋小米,眼睛里冒着绿光。
“乡亲们——”许岩刚开口,瘸腿的李老汉就“噗通”跪下:“许大当家行行好!鬼子征粮队把种子粮都抢光了啊!”
许岩扶起老人,突然瞥见人群里有个戴瓜皮帽的瘦子正往小本上记什么。他不动声色地解开粮袋:“按户领粮!伤患多给半升!”
五辆独轮车吱呀呀碾过山道,车上麻袋印着“昭和制粉”的红字。小翠扮成村姑在前头探路,忽然学起布谷鸟叫——三长两短!
“有埋伏!”杨大虎刚要拔枪,许岩却按住他:“是乡亲。”
树丛里钻出几十个拿锄头的农民,领头汉子脸上刀疤狰狞:“把粮食留下!”
许岩一脚踹翻粮车,金灿灿的麦粒泻了一地:“本来就是抢来还你们的!王家庄二十三户,每户六斗——李二叔你腿脚不便,小翠帮你送家去!”
刀疤汉愣住了:“你...你记得我们庄户数?”
“何止。”许岩从怀里掏出本册子,“王大有家闺女被鬼子抓走那年十六岁,右眉梢有颗痣。”他翻到某一页,“上月我们在临沂炸的慰安所里,救出七个姑娘...”
人群突然骚动,有个妇人尖叫着扑来:“我家大妮还活着?!”
暴雨冲垮了地主周扒皮家的院墙。这老汉奸正指挥家丁抢修,忽见许岩带人闯进院,当时就尿了裤子:“好汉饶命!粮仓钥匙在...”
“谁要你的臭粮!”许岩抖开张地契,“民国二十六年,你逼李三叔用三亩水田换一斗高粱,还记得不?”
柳小桃带人抬出个贴封条的红木箱:“乡亲们都来看看!这老狗把咱们的地契都献给了日本人!”
许岩斧头劈落,锁头应声而断。他抓起泛黄的地契高声念道:
“赵家庄西头旱地两亩,原主赵铁柱!”
“河湾村水田三垄,原主孙寡妇!”
人群沸腾了。有个驼背老人颤巍巍接过地契,突然嚎啕大哭:“我儿的命田啊...他死在台儿庄前夜,就为保住这三分地...”
许岩跳上石碾:“从今往后,黑虎寨打下的地盘——谁耕种,谁收粮!”
柳小桃的“救护队”在十里八乡出了名。她们用门板搭临时诊台,竹筒煮针头,甚至拿烧酒当消毒水。
“柳姑娘!”得痨病的张婶拽着她不放,“俺家灶王爷画像都被鬼子烧了,就剩这张...”她哆嗦着展开皱巴巴的纸,“您给瞧瞧,能换副药不?”
纸上赫然是许岩的画像,歪歪扭扭写着“活阎王保佑”。
柳小桃憋着笑,给老人包了双份草药:“这‘神像’管用,您贴床头避邪!”
消息传开,各村竟悄悄供起了“阎王爷”牌位。小翠巡诊时撞见,吓得差点打翻药箱:“这...这不成邪教了?”
“你懂啥?”害眼疾的老篾匠边糊纸马边念叨,“许阎王比城隍爷灵验!前儿我拜了拜,当晚就梦见鬼子踩地雷...”
佐藤联队扫荡到李家庄那日,全村像被抹布擦过般干净。井口堵死,磨盘推倒,连看门狗都无影无踪。
“八嘎!”鬼子中队长踹开祠堂门——香案上供着个草扎人偶,胸前贴着“佐藤”二字,浑身扎满缝衣针。
突然,梁上悬着的陶罐“啪”地炸裂!辣椒粉混着石灰兜头泼下,呛得日军涕泪横流。与此同时,村外玉米地里升起狼烟——三股黑烟笔直刺向苍穹。
五里外山梁上,许岩放下望远镜:“乡亲们撤进溶洞了。”转向杨大虎,“通知雷公队,按第三套方案行动。”
马三刀好奇道:“啥方案?”
许岩摸出李家庄孩子们送的弹弓,拉满皮筋射向山谷:“请君入瓮,关门打狗!”
小林师团的龟田据点,矗立在两山夹峙的隘口处,三座炮楼呈品字形分布,探照灯每晚扫过光秃秃的开阔地,连只野兔都藏不住。
可今晚的探照灯却像喝醉了酒,光束歪歪扭扭地扫着,时不时还短路似的暗一下。
“大当家,药起效了。”马三刀趴在草丛里,盯着炮楼上摇摇晃晃的哨兵,“小翠那泻药够劲儿,鬼子拉得腿都软了!”
许岩嘴角微扬。三天前,他让童子营的孩子们扮成卖菜农户,把掺了巴豆粉的萝卜送进了据点食堂。
“行动!”
二十条黑影从排水沟爬出,每人嘴里叼着竹管——这是许岩设计的“潜渡器”,竹管顶端插着芦苇杆,让他们能在臭水沟里潜行换气。
杨大虎摸到铁丝网前,掏出特制的铁钳。这钳子用缴获的日军钢盔熔铸,刃口淬了火,剪铁丝跟剪头发似的。
“咔!”
铁丝网刚开个口子,炮楼顶突然传来日语喝问。众人屏住呼吸,却听那哨兵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是“哗啦啦”的水声——这鬼子居然在楼顶撒尿!
尿柱正浇在许岩头顶三寸处,他咬牙忍住恶心,打了个手势。柳小桃立刻举起弹弓,“嗖”地射出一枚鹅卵石,精准命中哨兵裤裆!
“嗷——”鬼子捂着裆部栽下炮楼。
爆炸从三个方向同时响起。
东面,许岩带人用“没良心炮”轰开了围墙。汽油桶改装的土炮射程虽短,但二十斤火药包在近距离的冲击力,硬生生把砖墙撕开个三米宽的豁口!
西面,杨大虎的“无常队”引爆了埋在地下的连环雷。这些用日军炮弹改制的跳雷,专炸人下半身,十几个冲出来的鬼子被齐刷刷削断了腿!
最绝的是北面——柳小桃带着妇女队,把辣椒炸弹扔进了炮楼通风口。密闭空间里,呛人的辣雾让鬼子咳得撕心裂肺,像下饺子似的从射击孔往外跳!
战斗只持续了半个时辰。当许岩踹开指挥部大门时,龟田少佐正跪在地上切腹,肠子流了一地还在骂:“八嘎...你们不是土匪...是魔鬼...”
“错了。”许岩一脚踩住他握刀的手,“是阎王爷。”
枪声停歇时,围观的村民从山坳里涌出来。他们看见的是:
粮仓大门洞开,金黄的稻谷堆成小山;
军火库里,三十挺崭新的歪把子机枪泛着蓝光;
最震撼的是操场——三百多套日军军装整齐挂起,像一片惨白的裹尸布!
“乡亲们!”许岩跳上坦克残骸,“粮食自己搬!武器愿意扛的,跟我打鬼子!”
三天后,黑虎寨的山门前排起长龙。
有扛着鸟铳的猎户,有背着大刀的国军溃兵,甚至还有穿长衫的教书先生。最扎眼的是个戴金丝眼镜的胖子,他擦着汗递上名片:“鄙人周福海,原济南商会会长...捐五千大洋抗日!”
许岩眯起眼:“周会长不是给鬼子当维持会长吗?”
胖子“噗通”跪下:“我闺女...被鬼子糟蹋了...”他掏出手枪,“许爷收留,我周家倾家荡产也值!”
杨大虎正要赶人,许岩却按住他:“去领蓝布条——雷公队缺个会算账的。”
溶洞里火光通明,新编的五百人按营列队。
许岩展开一面绣着黑虎的猩红大旗:“从今往后,咱们是‘黑虎抗日独立团’!”他指向沙盘上的日军据点,“下一个目标——”
“打县城!”
“端了小林老窝!”
群情激奋中,柳小桃突然抱着许小刀挤到前排。
小家伙“咿呀”叫着,小手拍在沙盘中央的临沂城模型上,正好按住那面膏药旗。
全场肃然。许岩大笑:“好儿子!就依你——打临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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