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临沂”的口号在山谷里回荡了三天,但许岩比谁都清楚——就凭黑虎寨这几百号人,去碰日军重兵把守的县城,无异于鸡蛋撞石头。
“大当家,咱们真打临沂?”马三刀蹲在沙盘前,盯着那座插满膏药旗的城池模型,咽了口唾沫。
许岩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开在桌上。
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和标记——那是周福海偷偷塞给他的临沂城日军布防图。
“打县城?”许岩冷笑一声,“现在去,是送死。”
深夜,聚义厅里烛火摇曳。许岩、杨大虎、柳小桃、陈队长围坐在桌前,桌上摆着三份截然不同的地图。
“明面上,咱们喊打临沂。”许岩手指点向第一张地图,“但真正的目标——”他的指尖滑向第二张图上的一个小点,“是这里。”
青石桥兵站。
“小林师团的物资中转站,守军不过一个小队。”陈队长推了推眼镜,“但拿下它,等于掐住鬼子三条补给线的咽喉。”
柳小桃皱眉:“可兵站离临沂不到二十里,枪一响,鬼子援军半小时就到。”
许岩笑了,展开第三张地图——这是张手绘的地下暗渠图,周福海花重金从临沂老工匠手里买来的。
“青石桥下面,有条元朝修的古排水道,直通兵站后院。”
接下来半个月,黑虎寨表面上一派厉兵秣马的景象:
杨大虎带人日夜操练攻城战术,甚至用木头搭了段“城墙”让士兵练习攀爬;
柳小桃的妇女队缝制了上百个沙袋,堆在寨门口,活像要打防御战;
许岩更是大张旗鼓地派探子往临沂方向侦察,生怕鬼子不知道他“要打县城”。
暗地里,真正的杀招却在溶洞深处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水鬼队”:三十个水性好的汉子,跟着许岩在暗河里练习潜泳。他们用猪尿泡做成简易氧气袋,能在水下闭气三分钟。
“无声营”:小翠带童子营的孩子训练用弹弓发射毒针,二十步内能精准命中哨兵脖颈。
“烟幕组”:陈队长调制的特殊火药,燃烧时会产生浓密黑烟,能遮蔽整个兵站上空。
行动前夜,许岩故意在聚义厅大发雷霆,摔了三个茶碗:
“废物!探个路都能被鬼子发现!”他踹翻凳子,“传令下去,攻城计划推迟!”
消息很快传到临沂。小林师团参谋部里,几个鬼子军官对着地图哈哈大笑:
“土匪就是土匪,稍微吓唬就缩回去了!”
他们不知道,同一时刻,青石桥下的暗渠里,三十条黑影正顺流而下……
子时三刻,青石桥兵站静得诡异。
哨兵吉田打了个哈欠,突然听见“啪”的一声轻响——脖颈像被蚊子叮了下。他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抬不起胳膊了……
三分钟后,兵站所有明哨暗哨全成了僵硬的“雕像”。小翠的毒针上淬的是陈雨欣特制的麻醉剂,能让人两小时内动弹不得却保持清醒。
后院水井盖被顶开,许岩湿漉漉地钻出来,打了个手势。
“轰!”
烟幕组点燃了预设的火药包,黑烟瞬间吞没兵站。与此同时,水鬼队从各个出水口钻出,匕首在烟雾中划出冷光……
战斗结束得比预想还快。
当杨大虎带人从正面佯攻吸引火力时,许岩已经撬开了军火库大门。里面整整齐齐码着:
五十箱三八式步枪
二十挺九二式重机枪
五门迫击炮
最令人眼红的是——三辆崭新的边三轮摩托!
“发财了!”马三刀摸着摩托车直咽口水。
许岩却直奔角落的保险箱。周福海说过,这里藏着比武器更重要的东西……
铁箱被炸药轰开,里面是一本密码册和几张铁路调度表。
“果然……”许岩眼睛亮了,“小林师团的补给专列时刻表!”
撤退时,许岩故意留了个破绽——让几个“侥幸逃生”的鬼子亲眼看见他们往黑虎寨方向跑。
等鬼子援军气势汹汹追到山寨,迎接他们的只有空荡荡的营房和满地的假人——稻草扎的“士兵”还穿着黑虎寨的衣裳,风一吹,晃晃悠悠像在嘲笑。
真正的队伍早带着战利品,钻进了溶洞深处的秘密通道。
三日后,沂蒙山各村突然流传起新歌谣:
“黑虎寨,阎王兵,明打县城暗摘星。”
“鬼子气得直跳脚,转头老家被掏空!”
溶洞深处,三辆边三轮摩托被拆解得只剩骨架。许岩举着油灯,看铁匠老孙头将零件浸入桐油桶:轮轴裹三层油布,传动齿轮抹猪油防锈——这玩意儿是咱们的腿!
周福海却盯着铁路调度表直搓手:大当家,鬼子后天的补给专列...他指尖点在特别物资四个字上,小林师团参谋长亲自押运!
摘了这颗星!许岩一拳砸在桌案,震得桐油桶泛起涟漪。
津浦铁路象鼻湾段,铁轨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杨大虎带人趴在排水沟里,浑身糊满臭泥——这是许岩发明的防军犬涂层,混合了河泥、腐草和人尿。
雷公队就位!
水鬼队就位!
耳语在夜风中传递。
柳小桃怀抱许小刀蹲在芦苇丛中,孩子突然伸手抓向铁轨。她急忙捂住那小嘴,却见许小刀右耳的朱砂痣在暗夜里泛着微光。
呜——!
铁轨震颤起来,探照灯柱刺破黑暗。许岩盯着怀表秒针:三十秒...二十秒...引爆!
轰隆!!!
并非预想中的冲天火光——铁轨下腾起浓密灰烟,眨眼间吞没整列火车!陈队长特制的石灰炸弹,遇空气膨胀成窒息性烟墙。
杀!杨大虎的砍刀劈开车窗。
浓烟中响起日语的呛咳与惨叫,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许岩踹开专列车厢时,穿将官呢大衣的老鬼子正举刀切腹。刀刃刚捅进肚皮,被许岩飞脚踢飞:想当靖国鬼?老子偏要你活受罪!
参谋长被拖出车厢,满脸石灰粉混着血沫。他模糊的视野里,看见自己的卫队像麦子般倒下——那些土匪杀人效率高得可怕:
两人一组,前者刺刀捅腹,后者匕首抹喉;
四人小队,交叉火力封死车厢过道;
最骇人的是几个半大孩子,用弹弓专打眼球!
你们...不是土匪...老鬼子咳着血,是正规军
许岩扯下他肩章:谢夸奖。
清点战利品时,马三刀撬开个铅皮箱子:啥宝贝裹这么严实?
箱内整齐码着二十支玻璃管,幽蓝液体随车厢晃动泛起涟漪。周福海凑近细看,突然变色:是盘尼西林!比黄金还贵的西药!
许岩却盯着箱底的黑色铁盒——盒盖上烙着骷髅标志,用日文写着防疫给水部。陈雨欣的警告突然在耳边响起:...鬼子用防疫部队名义搞细菌战...
都别碰!他喝止伸手的小翠,拿火钳夹进铅桶,埋到乱葬岗去!
柳小桃怀里的许小刀突然大哭,小手死命拍打铁盒方向,右耳朱砂痣红得滴血。
战利品运回黑虎寨那日,十里八乡的百姓挤满了山道。
许阎王端了鬼子专列!
抢回来三十车白面!
消息像野火燎原。
最震撼的是晒谷场——两百套日军军装被浇上煤油,烈焰腾起三丈高;而旁边新搭的凉棚下,雪白面粉堆成小山,小翠带人给乡亲分粮。
受伤的兄弟优先!杨大虎吼着维持秩序。一个断腿老兵却被挤出人群,突然有双手扶住他——竟是月前被许岩教训过的老土匪!
刘老四你...
闭嘴!老土匪把领到的白面塞进他怀里,老子欠你条命!台儿庄要不是你们团垫后...他别过脸,粮食替我婆娘捎去,她在王家庄...
许岩远远看着,把周福海叫到跟前:统计各村孤寡,每月送十斤粮。
溶洞深处变了模样:
东区立起淬火台,熔化的铁轨正浇铸成枪管;
西区架着十八口大锅,蒸煮着纱布和药材;
最热闹的是北区——三百新兵跟着杨大虎练刺刀,吼声震得钟乳石都在颤。
报告团长!传令兵喘着粗气递上竹筒,飞鸽传书!
许岩倒出浸药处理的密信,陈雨欣娟秀的字迹在火光中显现:
【日军虎烈拉(霍乱)菌株已运抵临沂疑似投放水源速警醒】
他猛地攥紧信纸,目光扫过洞内喧腾的景象——饮水渠边,几个新兵正掬水痛饮。
传令!许岩的吼声压过所有嘈杂,全团禁饮生水!炊事班烧开水加盐!柳小桃带人封井!
深夜,许岩独自来到乱葬岗。铅桶被挖出,铁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用火钳挑开盒盖,里面是五支密封的玻璃管,管壁结着霜花。
不是盘尼西林...他想起陈雨欣教的细菌图谱,是冻干的霍乱菌!
身后突然传来踩断枯枝的轻响。许岩拔枪转身,却见柳小桃抱着许小刀站在坟茔间。
孩子伸出小手,指尖离玻璃管三寸时,管中幽蓝菌株突然剧烈翻腾,像被无形的手搅动着!
老天爷...柳小桃倒退半步。
许岩盯着儿子耳畔那颗随菌株躁动而明灭的朱砂痣,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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