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有一天,窦老王妃把李嫂叫到跟前。
“李嫂,你这个大媒人是不是做了件好事?已经几个月过去,无忧的奶娘究竟过得怎么样,也没听你说起过。”
“哎呀,王妃,您要不问,我哪敢说,我终究也不知道您是不是想听!”李嫂笑着说道,话虽这样说,可心里已经憋不住要全说出来。
“那我现在已经问,你就说吧!”窦老王妃给她开个头。
“王妃,要说奶娘现在过的那日子,真叫一个好,怕是她这辈子都没有过,我那兄弟是个大好人,对自己屋里人从来都是好言好语相待,再说奶娘又是个勤快的人,这家里的里外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我那叔家所有人都很敬重她,一家子和和睦睦,不知有多好呢!”李嫂脸上竟有些得意色,倒不全是为奶娘的。
“是吗?听你这么说,我也替她开心!”窦老王妃话里说着开心两字,可是整张脸上,却找不到一点开心之色,相反那眉皱得很紧。
李嫂一看她这脸色,心里有点纳闷,脸上的得意慢慢退去。
李嫂也不是蠢笨之人,看得出窦老王妃不开心,就是一时想不明白为哪桩,自己说的这番话也没什么不妥啊,想奶娘在时,窦老王妃也是很赏识奶娘的。
“李嫂,让你没趣了,你在说高兴的事,我却皱着张老脸在给你扫兴,我也不瞒你,实话跟你说吧,都是为我的孙女。从奶娘和小柯走之后,她就真的再没笑过,我想你也看得出来。”
“是,就是,小翁主是越来越瘦,我看着都心疼!”李嫂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平日里没事都尽量远着翁主,这可是个难惹的小祖宗,不过即便这样,也能一天天看到小翁主没了以前那鲜活劲。
一听李嫂说这句,窦老王妃忽然涌出几滴眼泪,慌得李嫂真想扇自己几耳光,这说话就老是不经过大脑,老是不思量思量再说。
“王妃你别放心上,我一个粗人不懂怎么说话!”
“你看看,连你都要说心疼,更何况我这个祖母,李嫂你真不知道我现在一看到无忧那张小脸,心里就像是被刀一下一下割着似的疼,想当初我那苦命王儿死不瞑目,我发誓着会好好照顾无忧才合上他的双目,如今无忧这样,让我有何脸去见我那苦命的王儿?我也真是个无用的妇人,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我竟也没办法去对付,她说着只要小柯不回来,她就永远不开心,我原以为她也只是一时任性说说罢了,谁知几个月过去,她就真的还是不开心,你说这不就是逼着我要把小柯他们母子找回来吗?”
窦老王妃停了下,又继续说:“可刚才听你这一说,我这心又揪得好难受,要是赵奶娘过得不好倒也还有点道理,可她如今过得好,我怎么能去把她的家拆了呢?怎么能去做这样的缺德事呢?要说我也希望她有个好生活,我怎么做得出这种缺德事呢?李嫂,你说我该怎么办?无忧那副样子我真是看不下去,她小小年纪,要是积下什么病我到死都要后悔!”
李嫂这下为难了,她只是个仆人,这种大事怎么会摊到她头上?她要怎么说?让奶娘回来?那她那兄弟怎么办?要不让奶娘回来,小翁主怎么办?窦老王妃会罢休?
“唉,王妃,是啊,这可真是不好办!要不这样吧,我先去见见奶娘,跟她说说府里的情况,然后让她带着小柯抽空回来一趟,等安慰了小翁主再说,至于下一步,就只能看着办。”李嫂说出这番话,绞尽脑汁后,她想明白自己终究是王府的人。
“好好,就听你的,那李嫂你赶紧去办,现在就去办,也不必去跟管家告假,我这里准了,这就去吧!”窦老王妃现在能有点笑容了。
李嫂没办法,只得赶紧出门,连衣服都没换一换,也顾不得那么多,办事要紧,亏她一向也是急脾气,这不,一口气奔到叔家,顾不上客套寒暄,一把拉了奶娘进屋谈正事。
等坐定后,仔细看看奶娘的脸色,真是大不同,白了胖了,也有了点红色,人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那还真是个错不了的真理。
现在不用奶娘开口,李嫂就知道她现在过得怎样,不过,李嫂领了命,还是要尽职责,所以,她竹筒倒豆,一下都说给奶娘听。
按李嫂心里想,她说出来,就是把难题给奶娘,让奶娘决定怎么办。当然李嫂不抱太大希望。
确实,赵奶娘再见到李嫂很开心,但更多是意外,当听到李嫂的来意就更意外。
现在的奶娘,不是几个月前的奶娘了。几个月前,她和儿子像河里飘着的树叶,被风吹来吹去,没有个安身的家,可现在他们有了。
李嫂叔家姓王,赵奶娘的再嫁夫叫王吉,就像李嫂说的是老实人,会点手艺,平日里帮着乡邻做木匠活,虽不富裕,也不至于饿肚子,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个丧妻留下的女儿,叫王小媛,六七岁的年纪,乖巧懂事。
当赵奶娘刚进家门时,是战战兢兢的,就指望这一家人能容下他们母子。
至于夫妻之情,她也就希望男人不打不骂再给点尊重罢了,她这样的女人还能指望男人给她什么呢?
谁知这王吉不仅满足了她的希望,竟然还能知冷知热对待他们母子,这可真是赵奶娘做梦都不曾梦过的好事。
就这样的日子她还能不开心,还能不满足,还能不珍惜吗?所以,当李嫂上门说了窦老王妃的意思,说了小翁主的情况,赵奶娘听了也为着小翁主掉泪,可是,思量很久很久,她还是冲着李嫂摇摇头。
“李嫂,我这亲事是你牵的,我那夫也是你的亲戚,他的为人你也知道,真是个少有的好人,如今我们一家过得挺好的,我怎么可以撒手离开他们?我做不出来,我想你也不忍看着你那兄弟再成一个孤独之人吧!”
“唉,我怎会这样想,我跑这一趟也实在没办法啊,我早知道这是件难事,我就是个夹在中间的难人啊!”李嫂一脸尴尬色,但又委屈的为自己辩解。
“我体谅李嫂,说实在的,我也天天想着小翁主,想着她穿暖了没有,吃饱了没有,有没有摔着碰着的,我不是狠心的人,又喂养一场,怎会不心疼小翁主?只是,我也想,终究王公贵族和我们老百姓是不一样,我们这些老百姓总不该跟他们牵扯到一起。要是当初我没有狠狠心出来,或许现在还赖在王府里求生,可现在既出来了,又有了这样的好人家,再怎样都是不能回去。李嫂你也不要犯难,你回去后就对老王妃说,让她多劝着点小翁主,多找点事跟人逗着她,她是小孩子,时间一长久会淡忘的,我那柯儿一开始也是天天念着要回王府,要见翁主,可时间一长,玩的新鲜事多了他也就忘了,现在天天跟他那个妹子还有村里的小伙伴玩在一起。个儿也长了不少,不知李嫂刚进来有没有见到?”
说起儿子,赵奶娘脸上全是开心,看见她这脸色,李嫂明白,自己这趟是完全白跑,也是白白浪费这半天的时间和力气。
“哦,我刚急急忙忙倒没留心看,下次吧,以后有得是时间见,谁叫我们是一家人了呢?那就这样吧,我也要赶回府里去,府里的事情总是做不完。”
李嫂急着要告辞,毕竟府里的老王妃还急着要知道结果,不管这结果好不好。李嫂早说也早点卸了自己身上的包袱,她也尽力了,不能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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