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阳光斜斜洒在王府的琉璃瓦上,将“同心池“畔的并蒂莲染成金红。
利小翠正对着铜镜簪花,忽听得廊下铜铃急响,张立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玄色锦袍上还带着军营的尘土。
“边境急报,妖族集结十万兵力。“他展开泛黄的军报,烛火在字里行间跳跃,“这次恐怕是场恶战。“利小翠放下银簪,指尖抚过他紧锁的眉峰,腕间五色镯发出细碎声响:“我为你备了新的护心镜,用上好的玄铁锻造...“
“来不及了。“张立成握住她的手,将一枚刻着“平安“的玉佩塞进她掌心,“等我回来,陪你看夏荷。“
他转身时,利小翠追至门前,只见那人的背影与漫天晚霞融为一体,最终消失在王府朱漆大门外。
三日后的子夜,王府突然被妖雾笼罩。黑豹妖甩动着三丈长的尾巴,将青铜门环拍得粉碎,身后数百妖兽如同黑色潮水般涌来。
利小翠握着青冥剑冲出院门时,正看见守卫统领被妖爪贯穿胸膛,鲜血溅在她新栽的蔷薇上。
“报信!去军营报信!“她扬声高喊,剑光如练,瞬间挑飞三只豺狼妖。
五色镯随着剑势震荡,发出令人心悸的音律,却被黑豹妖的咆哮声生生压下。那妖兽浑身缠绕着黑色妖气,利爪划过之处,青砖都泛起焦黑的裂痕。
利小翠旋身避开致命一击,剑锋直指妖物咽喉。黑豹妖却突然张口,喷出一团腥臭的黑雾。
她屏住呼吸,在毒雾中辗转腾挪,衣袂被划出无数裂口,鲜血顺着小腿滴落,在石板上绽开朵朵红梅。
“张立成...你要活着回来...“她咬牙低喃,剑招愈发狠辣。
然而妖兽越聚越多,利小翠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当黑豹妖的利爪撕开她左肩的瞬间,她看到远处王府的飞檐在火光中摇摇欲坠,恍惚间竟想起新婚那日,张立成也是在这样的屋檐下,为她戴上凤冠。
剧痛袭来,利小翠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她已被按在王府的汉白玉栏杆上,黑豹妖腥臭的气息喷在脸上:“人族的将军夫人,不过如此!“她强撑着举起青冥剑,却发现剑锋已卷刃,五色镯也不知何时碎裂了两枚。
“杀!“随着一声怒吼,王府守卫们组成人墙冲了上来。利小翠趁机挣脱束缚,剑指黑豹妖的眼睛。妖兽吃痛后退,尾巴横扫,将三名护卫拍飞出去。利小翠抓住机会,一剑刺入妖物肋下,却被它反手一爪,重重拍在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利小翠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她倒在同心池边,看着池水被鲜血染红,恍惚间看见张立成正在对岸作画,笔下的并蒂莲开得正好。黑豹妖的利爪再次袭来时,她用尽最后力气握紧青冥剑,剑身上“小翠“二字在火光中泛着微弱的光。
当张立成快马加鞭赶回王府时,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他推开残破的大门,血腥味扑面而来。庭院里,满地都是妖兽和守卫的尸体,曾经的繁花似锦如今只剩焦土。
他疯了般在废墟中寻找,直到在同心池畔看到那抹熟悉的紫色。
利小翠静静地躺在满地残荷中,手中的青冥剑深深插在池边,五色镯的碎片散落在她身侧。
她的眼睛紧闭,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只是睡着了。张立成踉跄着跪倒在地,将她冰冷的身体抱入怀中,泪水滴落在她染血的嫁衣上。
“我回来了...我带你去看夏荷...“他颤抖着为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擦不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在月下舞剑的模样,她为他缝制战袍时专注的神情,还有他们在雪地里堆雪人时,她清脆的笑声。
此后的日子,王府陷入死寂。张立成将自己关在画室里,对着利小翠的画像一坐就是一整天。
画架上摆满了未完成的画作,每一幅都是她的样子:晨起梳妆的,煮茶焚香的,甚至还有他们初遇时,她在战场上挥剑的英姿。
朝廷多次派人劝说他续弦,都被他冷冷回绝。
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身形日益消瘦,曾经明亮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有时夜半惊醒,他还会下意识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却只触到冰冷的锦被。
三年后的深秋,张立成一病不起。他躺在床榻上,望着窗外飘落的银杏叶,仿佛又看到利小翠提着裙摆,踩着满地金黄向他跑来。
弥留之际,他握着那枚破碎的五色镯,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小翠...这次换我等你...“
当最后一片银杏叶飘落时,张立成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在他枕边,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是一对璧人在开满并蒂莲的庭院中相拥,阳光透过花枝,在他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而在另一个世界,或许他们早已重逢,继续着那段被命运打断的,未完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