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十一年的冬天,像一条冰冷的锁链,紧紧缠绕着蓟城。
每一片飘落的雪花,都似死神的请柬,乐磊站在城墙上,望着城外皑皑白雪,呼出的白雾在寒夜中凝成霜花。
他的铠甲已锈迹斑斑,眼神却依旧锐利,只是这目光中,多了几分疲惫与决绝。
这漫长的寒冬,于燕国而言,是末日的倒计时;于他乐磊而言,更是一场生死考验。
每一夜,他都难以入眠,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一个词——突围。
他知道,赵信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喘息。这位被誉为“赵国第一将”的统帅,不仅善战,更懂得如何用兵心、断粮道,逼敌自溃。
终于,冰雪开始消融,春风悄然吹过北疆大地。然而,这并非希望的曙光,而是命运最后的审判前奏。
乾元十二年三月,春寒料峭。
上谷郡沮阳城内,赵军大营内,帅帐中杀气腾腾。
赵信端坐主位,目光如炬,环视帐下诸将。
“诸位,伐燕之战,已到收官之时。”他缓缓开口,“乐磊所部十五万大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粮草将尽,士卒疲惫。若再不趁势出击,恐怕夜长梦多。”
乐磊撑不过这个月了。赵信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他一定会突围,目标必定是辽西。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地图上的蓟城与辽西:“今日起,我等将完成对乐磊的最后一击!”
“张希听令!”赵信厉声喝道。
张希立刻出列,身姿挺拔,抱拳朗声道:“末将在!”
“命你率十万兵马绕过蓟城,直取昌平,得手后,沿余水一路南下,驻守在蓟城通往渔阳郡潞县之必经之路。”
赵信语气森然,“若乐磊退至此地,务必死守两日,不得放其一人通过!”
“喏!”张希应声领命,神色凝重,眼中则闪过一丝兴奋,这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司马卫听令!”赵信又将目光转向司马卫。
“末将在!”司马卫连忙上前,神情紧张又期待。
“命你率十万大军南下,攻取广阳、安次,得手后,进而攻取渔阳郡雍奴,之后北上无终,彻底切断乐磊往右北平方向的退路。”
赵信走到司马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沉稳而坚定:“你的任务至关重要,本将只给你十五日时间。我和张希会为你争取这十五日,若你未能按时拿下无终……”
他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军法从事。”
司马卫心中一紧,赵信这是下了死命令。
但他咬了咬牙,重重抱拳,大声应道:“末将定不负将军所托,十五日内,必克无终!”
赵信满意地点点头,转身面向众将,朗声道:“伐燕大业,已到最后一步。只要灭了乐磊及其十五万主力,整个燕国便再无还手之力!
诸君奋战两年有余,今朝,便是我们亲手终结这一切的时刻!”
他猛地拔出佩剑,大赵必胜!
“大赵必胜!”众将齐声高呼,气势如虹,震天的吼声在厅内回荡。
张希和司马卫领兵离去后,赵信率领剩下的兵马,五日之后便来到蓟城之下。
赵信站在高处,望着这座困守一冬的孤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乐磊,这次你插翅难逃。
城头之上,乐磊遥望远处赵军滚滚而来,心中沉重如山。
“这才刚刚解冻,赵信就来了。”他低声喃喃,“他比我想的还要急。”
身旁副将秦升递来一份军报:“将军,所有干粮均已备好,随时可以启程。”
乐磊点了点头,目光坚定。蓟城已然守无可守,唯有突围,退到辽西,背靠辽东四郡,才有与赵军周旋的机会。
所以,他早已命将士将所有粮食都制成干粮,为突围做准备。
“郭相呢?”乐磊忽然问道。
秦升沉默片刻,答道:“郭相不愿随行,他说自己身为文官,无法长途跋涉,不愿拖累大军。”
乐磊苦笑一声,这些日子以来,他多次劝说郭闿同行,但对方始终不肯离开蓟城。
“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换我们一线生机。”乐磊低声道。
他望向远方,心中已有决断。
“不对,赵军怎么少了这么多?”秦升突然警觉,“至少少了二十万人,难道赵信已经撤回国内?”
乐磊摇头,语气冷静却透着悲凉:“不用猜了。赵信一定是在我们的退路上布下了伏兵。”
他深知赵信的心思缜密,绝不会让燕军轻易逃脱。乐磊手握的是燕国最后一支精锐,赵信怎么可能放任他们逃出生天?
“那……我们还走吗?”秦升迟疑地问。如今赵信已识破他们的计划,且布下陷阱,突围之路充满未知与危险。
乐磊眼神坚定,咬牙道:“必须走!蓟城粮食只剩不到一个月,再不走就是死路一条。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抢在赵军合围之前突破防线。”
这一个月的粮食,是燕军省吃俭用省下来的。乐磊和郭闿想尽办法,硬是将两个月的粮食当成四个月用,为的就是这开春后的突围。
乐磊站起身,下达命令:“今晚子时,全军撤离蓟城,目标——辽西!”
夜幕降临,月色朦胧。
蓟城城门缓缓打开,发出吱呀的声响,十五万燕军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城墙上,郭闿独自伫立,望着远去的军队,喃喃自语:“乐将军,你一定要活着杀出去……大王不能没有你啊。”
而在赵军大营中,赵信早已得知消息。他早有预料,当乐磊发现赵军兵力减少,定会猜到自己的部署。
为了防止被合围,乐磊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撤出蓟城,所以他一直派人死死盯着蓟城的动静。
“果然不出所料。”他冷笑一声,“传令各部,立即封锁外围,全力追击!”
燕军刚出城不久,二十万赵军便如潮水般杀了上去,喊杀声震天动地,双方瞬间战成一团。
“将军,赵军来了!”秦升策马奔来,满脸血污。
乐磊却仿佛未闻,冷冷下令:“秦将军,不要管赵军,迅速脱离战场!”他的意思很明确,不能与赵军纠缠,必须尽快突围。
然而,赵军显然早有准备,如同猎犬扑食一般,死死缠住燕军。
乐磊率军苦战一夜,却始终无法突破赵军的防线。战场上,鲜血染红了土地,尸体堆积如山,哀嚎声、惨叫声回荡在夜空。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秦升满身鲜血地冲到乐磊面前,“赵军像疯了一样,根本不让我们突围!”
乐磊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盯着混乱的战场,良久,狠下心道:“秦将军,唯今之计,只能留下一队兵马挡住赵军,大部队先撤出战场才有希望。”
秦升心中一颤,立刻明白了乐磊的意思。这是弃车保帅,让他带兵断后,乐磊则带大部队撤退。
而留下来断后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秦升不想死,可燕军中能胜任断后的,除了乐磊就是他。乐磊是三军统帅,不能留,那便只能是他了。
他后退几步,眼中泛红,声音沙哑:“将军……那就让末将来吧。还请将军到了辽东后,多多照拂我的家人。”
乐磊深深看他一眼,郑重承诺:“秦将军放心,你的家人,便是我乐磊的家人。”
秦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召集两三万将士,义无反顾地冲向赵军阵线。
秦升的断后部队如同一道钢铁屏障,硬生生挡住了赵军主力整整半日。
赵信亲自指挥围攻,却始终无法快速突破。
“此人真是个疯子!”赵信怒吼,“给我压上去,不惜一切代价歼灭这支燕军!”
最终,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赵军才将这支断后部队彻底消灭。
赵信望着乐磊离去的方向,心中隐隐不安。
“乐磊已经走了半天,司马卫和张希还未到位……若是让他抢先一步脱困,那这一战的所有布局都将白费。”
他不再犹豫,果断下令:“放弃蓟城,全军追击乐磊!”
乐磊带着剩下的十余万燕军,在冰雪初融的大地上艰难前行。
士兵们连日苦战,体力早已透支,加之长期缺粮,不少人倒在了途中。
第二日正午,赵军先头部队再次追上燕军。
“继续前进!”乐磊咬牙下令,“别管他们!”
短短半天,燕军便甩开了这支赵军,继续向辽西挺进。
但前方还有更可怕的等待——张希与司马卫的包围圈正在逐渐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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