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楼——外城一处赌坊
“三二幺——小!庄家通吃!”
“下把开押,手快有手慢无!”
陈玉如与滕栩宁一进来,吆喝声、掷骰声混杂着汗味与浊气扑面而来,两人皱着眉头拿手掌扇了扇,一刻也受不了里面的气味。
“快些找,这里乌烟瘴气的。”滕栩宁哪里来过这种地方,即便是以前贪玩和其他公子哥玩过几次,也不是这种杂乱无章的。
陈玉如也想快些办完事情离开,眼睛四处梭巡着。
这里头三十余张榆木赌桌密匝匝排开,每张桌沿都挤着三层人,要找到谭四着实不容易。
她带着滕栩宁往更里面走了几圈,最终在一个角落找到了要找的人。她一个箭步过去,扒拉住谭四的肩膀将人转过来。
谭四刚下了注,趴在桌沿死死盯着对面手中的骰子,深怕错过什么,瞪红了眼。忽地感觉身后一道大力搭在自己身上,正想破口大骂,只是还未等反应过来,一道更大的力将他拿下,双手反剪着押着出了万贯楼。
在这种地方,时有讨债的、找麻烦的,周围的赌徒们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只分了几眼过来便又投入了下一轮。
几人来到了赌坊后面的巷子,谭四被人狠狠摔在地上,手肘被人扯得发麻,膝盖骨又在青石板路上撞了下,面露痛色。待看清将他抓出来的两人的脸,才露出了一丝惧色。
他一眼便认出了陈玉如。
虽然只有几面之缘,但就是这个人来了,坏了他的好事,又报官让他吃了几月牢饭。
再看旁边那少年,身手不凡,他毫不怀疑这人几下就能将他的手脚折断。
陈玉如上下打量着谭四的穿着打扮,不比之前还在陈记当掌柜时差。想来从狱里出来后过得不错,她轻哼一声:“谭四叔,多日不见,日子过得挺滋润。不过,你哪里来的闲钱继续赌?”
她明知故问,谭四当日连欠陈记的钱都还不起。现下有了闲钱,穿绫罗绸缎,贺二爷怕是许诺了他不少。
“贺二爷这人,谭四叔应该不陌生吧?之前就是同行,现在又得他恩惠。”
听到此人名字,谭四立马就知道了陈玉如此行来找他麻烦的目的,但还是摇头否认,“不认识,这人谁啊?”
话音刚落,胸口便又挨了一脚,险些吐血。
滕栩宁懒得与人掰扯,理了理衣摆,“跟他废什么话,今日咱们就是来给他个教训的。”
这几日已经查清楚了,造谣陈记点心糯米纸有问题、散布陈记耽误学子、驱逐掌柜的源头就来源于谭四。
虽然也是听人办事,但若不是他不老实,哪里来的这么多事。
“小兄弟饶命啊,我也是受人威胁,陈小姐你最清楚了,那贺二爷阴险狡诈。”贺二爷被滕栩宁那一脚踢老实了,认了贺二爷这事儿,却还在为自己开脱。
身上带着赌坊的汗臭,脸上还有刚刚摔在地上站的污渍,此时趴在地上伸手扒拉陈玉如的衣角,她嫌恶地将自己的衣物抽出来,看了眼滕栩宁。
对方接收到陈玉如的眼神,便知道了她的意思。
滕栩宁在陈记跟了陈玉如一阵子,两人也培养出来了一丝默契,身上的娇贵气都少了。
巷尾传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呜咽声,听着便叫人觉得凄厉。
今日专门过来一趟,不过就是咽不下心中这股恶气,给人一些血肉教训。
接着便是他背后的贺二爷,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添堵,若是还忍下去,陈玉如也不用在盛京混了。
以后谁都能骑在陈记头上撒野。
上回因为他吃瘪,还没来得及做点什么就又出了这档子事。这回也无需讲究君子那套,对付贺二爷这种小人,也得卑鄙些才解气。
只是,陈玉如暂时还没想好要如何报复回去。
思考了两天,机会就来了。
——失去音信快十天的蒋彦终于再次出现在盛京。
这些日子陈玉如去问渠堂打听了几次,都说放榜那天后蒋彦就不见了身影。陈玉如也去顺天府看过那张榜单,上面确实没有蒋彦的名字。
在她都要怀疑蒋彦是不是受不了打击要寻短见时,他又出现了。
看着面前穿着上等的丝绸,头戴镶玉发冠的人,陈记众人实在无法将此人与原先穷困潦倒连束侑都要自己打工赚的蒋彦联系起来。
“蒋兄弟,你这是,发达了?”陈玉如手中的算盘都差点掉下来砸到脚。
别人是中榜了衣锦还乡,他怎么落榜了还更光鲜亮丽些?
卢氏与何小山也围着人转了两圈,啧啧称奇。场中只有与蒋彦不熟悉的滕栩宁神态正常,对于其他人的反应有些不解。
“在下就是回了趟老家,取了些盘缠过来。”蒋彦挠了挠头。
陈记:?
“这看着不像是取了些盘缠,倒像是暴富了。”
蒋彦见众人疑惑的眼神,恍然大悟,“在下没和各位说过吗?我父亲是做粮食生意的,就在吴淞县。”
吴淞县在盛京西边,马车来回不过两日路程,土地富饶,盛京的米粮多出自吴淞。
而吴淞县的商号又以蒋家为首。
蒋彦继续解释道,他是家中独子,在第一年科举没考中时,就和家中约定若是三年后依然没有考到半点官职傍身,便回去跟着父亲做米粮生意。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他独自上京,只带了够吃饭的盘缠。
陈玉如表示,还是有钱人会玩,考不上官职就回去继承家业。
这回果然也没考中,正巧家中传信来说母亲病了,他便急冲冲回了趟吴淞县,没来得及来陈记报信,倒叫人担心了这一阵,这让蒋彦心里有些过不去。
“那你怎地又回来了?”
在家里待着不好吗。
说到这事,蒋彦面色凝重了些,“我在家中时,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不过事出突然,处处透露着蹊跷,在下暂时不便透露。”
写信之人似乎知道他落榜的真相,特约他来盛京到约定的地点一聚。
蒋彦半信半疑,想着且先过来瞧上一瞧。
陈玉如看出此人欲言又止,知晓此事可能另有隐情,便也笑笑转移了话头,说起了这几日陈记的遭遇,和贺二爷的恶心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