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血仇缘由
一盏茶后，众人围坐在东顺来后院的白玉石桌旁。皎洁的月光透过葡萄架洒落，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凤捧着鎏金托盘款款而来，赤足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盘中盛着的各色波斯蜜饯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晶莹剔透的糖霜如同细碎的钻石般闪烁。
小兰则手持雕花银壶，壶嘴倾泻出的玫瑰花露在夜光杯中荡漾，馥郁的香气随着夜风在庭院中氤氲开来，与院角盛开的夜来香交织成醉人的芬芳。
钱三钱将那枚水晶球小心翼翼地置于石桌中央，球体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随着他枯瘦的手指缓缓转动球体，借着光线变化，球内似乎浮现出模糊的影像——这其实是利用特殊材质制成的记忆球，内壁刻着精细的浮雕。
这是去年丝绸之路上发生的惨案，钱三钱压低声音解释道，手指轻抚球体表面，十余名波斯商人在戈壁遇害。随着他的讲述，球体折射的光线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重现了当时的场景：染血的丝绸碎片散落在沙地上，打翻的香料木箱散发着浓郁气味，几匹受惊的骆驼拖着断裂的缰绳在远处徘徊。
最蹊跷的是，老道的手指停在球体某处，所有死者都保持着惊恐的表情，像是突然遭遇了什么。他转动球体，让月光照亮内壁刻着的人脸浮雕，那些夸张的表情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格外骇人。
上月十五，我兄长拜月明率领商队行至雁门关外，突遭不测。拜月氏的声音微微发颤，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弯刀柄上的绿松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拜月喉结滚动，声音里夹杂着压抑的哽咽：三十八人尽数殒命，皆被幻影搜魂掌所害，连驼马都...说到这里，他突然暴起，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口一个紫黑色的掌印，那掌印边缘泛着诡异的青紫色，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缓扩散，周围的血管呈现出不自然的蛛网状纹路。我拼死赶到时，只来得及挨了这一掌。
拜月氏的手指颤抖着抚过胸口的掌印，紫黑色的伤痕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侥幸捡回一条性命...那蒙面凶手临走时，用沙哑的嗓音自称来自太墟阁。他咬牙切齿地说出最后三个字，的音突然变得嘶哑，最后一个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钱三钱突然抬手示意：且慢！他浑浊的双眼骤然聚焦，闪过一丝精光，如同老练的猎手发现了蛛丝马迹。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击，指节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幻影搜魂掌并非太墟阁绝学，但...他话锋一转，从怀中掏出一块泛黄的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江湖各派的武功特征。借着月光，他指着其中一行小字道：据《武林志异》记载，此掌法最早见于西域魔教。
老道将水晶球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球内沉淀的血色染料因晃动而泛起涟漪。老朽行走江湖四十余载，他声音沙哑却掷地有声，喉间因年迈而带着轻微的喘息，从未听闻太墟阁有人精通这等阴毒功夫。
他指向水晶球内沉淀物形成的特殊纹路：你们看这些沉淀的走向...手指轻轻转动球体，分明是有人刻意模仿西域武学的发力方式。说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往球中滴入几滴药水，血色沉淀立即呈现出特殊的结晶形态。
这手法...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洞察一切的神情，倒像是有人刻意嫁祸。
拜月氏闻言一怔，浓密的胡须微微颤抖，眼中的怒火稍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他粗糙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胸口，低头看着那紫黑色的掌印，喃喃道：可这掌法...话音未落，掌印处的青紫突然加深，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扩散，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晶亮的光。
萧听云冷眼旁观，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酒杯边缘，月光在杯沿折射出一道冷冽的银线。突然插话道：钱道长所言不无道理。声音低沉如冰泉流淌，太墟阁虽行事乖张，但向来只针对武林中人。他缓步上前，月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将他的面容分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
在下倒觉得，这更像是...话到嘴边却突然收住，喉结微微滚动。他目光如刀，意味深长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在小兰微微颤抖的指尖上停留片刻，又在钱三钱不自觉收紧的手指间掠过，最后定格在拜月氏胸口的掌印上。
掌印边缘泛青，指间有红痕。萧听云突然打断道，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清脆的笃笃声，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众人心尖上。《武林旧事》记载，三十年前西域鬼手判官曾用过类似功夫。他蘸取杯中茶水，指尖在石桌上勾勒出一个古怪的符号，茶水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晕。那符号形如扭曲的人脸，随着水痕扩散竟似在诡异地蠕动。但真正的幻影搜魂掌该有这个阎王印。话音未落，桌上的水痕突然嗤地一声蒸发殆尽，只留下一个焦黑的灼痕。
拜月氏与钱三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人的瞳孔在月光下同时收缩如针。老道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羊皮纸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拜月明生前与松雪堂苏老板常有书信往来。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纸张发出脆弱的沙沙声，上面绘着半幅《送子天王图》的草图，墨迹虽已褪色，但笔触精细得连衣袂的褶皱都纤毫毕现，...真品背面有我拜月家的火漆印鉴。他说着用指甲轻点纸上一处朱砂印记，那印记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色。
松雪堂？展承霄突然插嘴，秃顶上渗出细密汗珠，在月光下闪着油亮的光。他喉结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那不是云螭堂的...话未说完，一阵夜风突然卷起院中落叶，发出簌簌的声响。
噤声。萧听云突然按住他肩膀，五指如铁钳般扣住他的琵琶骨，力道大得让展承霄疼得龇牙咧嘴。但他的目光却紧锁院墙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盯上猎物的雪豹。《孙子兵法》有云辞卑而益备者，进也。他故意提高声调，声音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明日咱们便去松雪堂...选购上等徽墨！话音未落，墙外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衣袂破空声，像是夜枭掠过树梢，显然有人匆匆离去。
萧听云垂眸浅笑，指尖轻抚着石桌上未干的水痕，那古怪的符号在月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竟似有生命般微微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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