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抖了三抖,抖落了最后一粒黑暗尘埃。
原本遮天蔽日的黑幕,此刻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的残影,被风一吹,嗤啦一声裂成漫天飞灰,像一场反向的鹅毛大雪,黑雪。
黑雪落在青翠山巅,瞬间被晨曦蒸发,发出滋啦滋啦的惨叫,仿佛不甘就此退场。
而在黑雪的正中心,那位曾令万界噤声的首领,如今像被抽掉脊梁的野狗,蜷缩在龟裂的大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喷出漆黑血雾。
他的胸口,原本如日中天、吞噬诸天的倒悬黑日,如今只剩下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焦黑碎屑,还咔啦咔啦地掉渣。
那,正是他全部力量的遗照。
残阳如血·首领的终末倒计时。
“咳……咳咳……”
首领艰难抬头,眼窝深陷,曾吞噬星辰的双眸此刻只剩两个幽暗窟窿,窟窿里不时窜出细若游丝的黑烟,像被踩烂的蚯蚓,扭动几下便化作飞灰。
他抬起手那只曾一掌覆灭三洲的手如今枯瘦如柴,皮肤干裂成鱼鳞状,每动一下,便哗啦掉下一层皮屑。
“我……还没输……”
他嘶哑开口,声音像锈铁刮过碎玻璃,刺耳到让百丈外的飞鸟当场坠落。
轰!
他猛地一拍大地,试图榨干最后一丝黑暗。
然而地面回馈他的,不是汹涌暗能,而是一声清脆的咔嚓他的腕骨断了。
断骨戳破皮肤,白森森地支棱出来,像一截嘲笑他的墓碑。
“你的剧本,到此为止。”
一道平静却裹挟着万古雷鸣的声音,自天穹垂落。
徐纹,
他现身。
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束人形晨曦。
每一寸轮廓都由最纯粹的光粒凝成,背后无翼,却悬停九天。脚下无剑,却步步生莲。
他的双眸,是两轮正在升起的微缩曦轮,亿万符文明灭,似在重演宇宙诞生。
他俯视首领,目光里没有仇恨,没有怜悯,只有俯瞰一粒尘埃的漠然。
致命一击·曦皇终焉斩,
徐纹!
首领发出困兽最后的嚎叫,残存的黑暗化作一条百丈黑蟒,从他七窍喷出,嘶嘶吐信,扑向徐纹。
徐纹只抬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
没有爆鸣,
没有冲击波。
黑蟒在半空被点成了一个静止的黑色雕塑,随后,沙化。
亿万黑色沙粒簌簌坠落,落地时已成雪白齑粉。
首领的瞳孔骤然扩大,仿佛第一次意识到死亡二字的重量。
徐纹右手虚握。
天地像被一只无形之手对折,所有光线、所有灵力、所有声音,全部压缩到他掌心,凝成一柄光之太刀。
刀长七尺,无刃无背,刀身却流淌着银河。
其名,曦皇·终焉!
“这一刀,为你,也为那些被吞噬的十万生魂。”
语罢,徐纹挥刀。
动作慢得仿佛老人晨练。
可时空在这一瞬被拉成无限薄的面。
首领看见刀光缓缓逼近,却连眨眼的间隙都没有。
刀光落。
首领眉心出现一道细若发丝的白线。
白线迅速蔓延,分叉,像一张光之蛛网,覆盖他全身。
随后,沙化。
不是血肉崩解,而是存在被抹除。
他的皮肤、筋骨、魂魄、因果、甚至世人记忆中关于他的恐惧,全部被一刀削平。
最后飘散的,是一粒比尘埃还小的黑屑,在空中噗地熄灭。
黑暗首领,彻底除名。
组织崩溃·十万暗卒的末日连锁,
首领湮灭的同一瞬,远隔万里之外的永夜圣堂神秘组织总舵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是一座悬浮在虚空裂缝中的黑曜巨城,曾吞噬过九颗太阳做燃料。
此刻,巨城中央的黑曜王座咔嚓一声裂开,裂缝里喷出纯白火柱,直冲九霄。
火柱中,隐约可见无数黑暗符文在惨叫、在融化、在蒸发。
轰!
第一道火柱引爆了第二道、第三道……
眨眼之间,整座巨城化作一座白金火山,岩浆是光,灰烬是光,风暴也是光。
巨城表面浮现一张张惊恐面孔,那是组织高层的灵魂投影。
他们曾以黑暗为袍、以恐惧为冠,如今却被光明钉在城墙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净化成虚无。
“不!!”
“救我!我愿献出一切!”
“首领误我!”
尖叫、求饶、咒骂,最终全部归于寂静。
巨城崩塌。
亿万黑曜碎片没来得及坠落,就被光蒸发成漫天晶屑,像一场反向流星雨,照亮了整个中州夜空。
那一夜,凡抬头望天者,皆见万星逆行,黑城覆灭的奇景。
后世史书称之为,
曦皇斩夜·永昼初开
余烬清剿·暗线全断,
永夜圣堂毁灭,只是连锁崩塌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紧接着,
东海深处的噬魂鲸川,被一道自天而降的“光之长矛”贯穿,十万头黑暗鲸卫当场汽化。
北荒冰原下的冥灯古窟,被一轮突然升起的小型太阳烤成熔岩湖,所有潜伏的暗灯使灰飞烟灭。
南疆密林里的万蛊暗坛,被一场光之瘟疫席卷,黑暗蛊虫一只接一只自燃,发出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西域沙海下的影驼商路,被一条光之沙河淹没,沙粒如白金熔浆,将黑暗驼队永远定格成琉璃雕像。
一条条暗线,一座座分舵,一个个暗子,如同被天神按了删除键,从地图上被抹平。
整个过程,只用了九个呼吸。
众生见证·光明重塑山河,
中州,洛阳城头。
一位白发老兵拄着残戟,望着天际那轮永昼太阳,老泪纵横。
四十年了……终于不用再在夜里磨刀。
他颤颤巍巍解下腰间铜铃,轻轻一抛,铜铃在空中化作金光,消散。
东海,渔港。
孩子们指着天空惊呼,娘!星星在白天出来了!
母亲抬头,只见漫天光屑如雨,落在孩子掌心,变成会唱歌的萤火。
北荒,冰原。
曾被黑暗冻成冰雕的十万狼骑,在光雨中缓缓苏醒,他们身上的黑冰融化,露出鲜活血肉。
狼骑统帅仰天长啸,曦皇不朽!
南疆,苗寨。
老巫祝把象征黑暗的冥鼓投入火堆,火光里,鼓面浮现出徐纹的侧影,转瞬即逝。
老巫祝跪地叩首,光明在上,南疆永不祀暗!
西域,商道。
一队骆驼商人发现,原本被黑暗吞噬的绿洲重新涌出清泉,泉水倒映天空,竟是一整片流动的光海。
英雄无言·归途无碑,
大战落幕。
苏听雪抱着无咎古琴,站在昔日永夜圣堂的废墟上,脚下是尚带余温的白金晶屑。
她轻轻拨弦,一缕琴音飘向远方。
琴音里,没有凯旋的高亢,只有悠长的思念。
燕横江把赤霄枪倒插在地,枪缨猎猎,像一面不肯低头的旗帜。
他仰头灌下一口酒,酒水顺着胡茬滴落,渗入晶屑,瞬间开出满地白色小花。
沈砚书收起卷轴,卷轴末尾,多了一行新字,
组织覆灭,永夜终散,曦皇无名。
他轻声念出,笑了笑,无名,才是最好的名。
忽有风来。
风卷起一地晶屑,在空中凝成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朝三人点头,又朝天下众生颔首,最后抬手,向天空轻轻一挥。
轰!
云层被这一挥劈成两半,露出其后真正的永恒白昼。
人影随风而散,不留只言片语。
却有一粒光屑,轻轻落在苏听雪掌心。
光屑里,隐约传来徐纹的声音,带着笑意,
诸位,江湖路远,光明常伴。
史官之笔,
后世史官著曦皇本纪,卷末写道,
是日,曦皇徐纹斩黑暗首领于落星原,永夜圣堂灰飞烟灭。
天下暗线,九息尽断。
四海无夜,万民昼歌。
而曦皇之名,不载功勋,不留庙宇,不塑金身。
唯每年八月廿八,天现永昼,风送光屑,落于人间。
拾得光屑者,终生不见黑暗。
世人谓之曦皇巡天,
光明不灭,传说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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