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浪静?不,那是风暴把嗓子喊哑了,风未起,云已裂!
辰时三刻,太阳像一枚被太上老君抡圆了砸进丹炉的金丸,轰然跃出地平线,光芒亿万道,每一道都是一柄足以洞穿大宗师护体罡气的无形飞剑。
可就在这足以烤干东海的煌煌天光里,江南听雨榭的千年紫檀屋脊,竟结出一层幽蓝冰花!冰花一路疯长,噼啪炸响,像千万条冰蚕同时啃噬老龙的鳞甲,顷刻把偌大榭顶冻成一座璀璨冰陵。
“嘶!”
倒抽冷气的不是别人,正是昔年一剑压十三镖局、如今退隐十年、号称骨重不过三两肉的瘦剑神沈秋!他那一口凉气吸得太过凶猛,竟将面前三丈内的晨雾直接吸成一条乳白长龙,龙鳞历历,龙须如鞭,啪一声抽在空气里,炸出一串雷音。
沈秋低头看自己右手那只手曾在昆仑绝顶徒手掰断天外陨铁,此刻却抖得像是八十岁老太纺车上的棉线。
“好恐怖的阴冥煞气!竟能逆冲昊日?”
他抬头,只见冰花最深处,嵌着一枚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黑鳞,鳞上隐有一张鬼脸,冲他咧嘴一笑。
“咔!”
一笑之间,黑鳞炸裂,化作千丝万缕的乌光,乌光又化符,符又化咒,咒再化虚影,虚影倏地铺展,竟在半空凝成一张江湖夜雨十年灯的血色榜文。
榜文无风自动,猎猎作响,每一响都似千万冤魂同时拍响奈何桥的栏杆。
沈秋只看一眼,瞳孔便嗤地缩成针尖,再噗地炸成两团血雾。
“是……是暗河重现!”
他惨叫一声,叫声尚未落地,人已化作一道惨白剑光,破空遁走。
可剑光刚冲上百丈高空,便被一只从虚空里突兀探出的青黑巨手一把攥住。
那手五指如山,指缝间缠绕黄泉浊浪,浪里浮沉着无数无头尸体,每一具都穿着各派掌门袍服。
沈秋巨手背后,有嗓子像是被九幽业火熬炼了十万年的声音,一字一顿,慢条斯理,却震得下方太湖之水同时倒卷九天!
“既然看见了,就把命留下吧。”
“噗!”
剑光被捏成漫天银屑,银屑又被巨手反手一抛,化作一场银白火雨,火雨落处,十里荷花瞬间成灰。
……
北地,铁剑铜尸顾狂生正在刨坟,
坟是空的,他却刨得热火朝天。
他每一镐落下,地面便咚地一声,炸出一圈黑红冲击波,波纹所过,山石草木尽化齑粉!
“不够,不够,再深,再深!”
顾狂生嘶吼,嗓门里喷出的不是气,而是粘稠如墨的尸火?
他背后,一字排开十八具铜棺,棺盖哐哐自跳,每一跳,便有一股碧磷尸气冲霄而起,于空中凝成一尊百丈高的幽冥尸帝虚影!
虚影俯瞰大地,双瞳是两条奔腾的冥河,河面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魂舟,舟头各插一面小旗,旗上分别写着,
少林、武当、峨眉、昆仑、点苍、青城、丐帮、天机楼……
“嘎嘎嘎嘎!”
顾狂生仰天长笑,笑声如万鬼齐哭,震得天上云层哗啦啦碎成亿万白蝶。
刨开这条阴脉,灌入万魂尸湖,整个北地就将化作尸国!届时,十大门派?百年世家?统统给我变铜尸!我要让江湖重新洗牌,洗成一座彻彻底底的坟场!
“轰!”
最后一镐落下,大地裂开一道万丈深渊,渊底有黑红血泉噗地喷上天穹,直冲到九霄之外,把整片晴空染成一块滴血抹布!
……
西域,大沙漠,日头毒得能把秃鹫烤成爆米花。
可就在这样的日头下,却有一座冰城巍然矗立。
冰城长八百里,高九十九丈,通体由万古玄冰垒就,冰墙里封着无数史前巨兽,长毛象、剑齿虎、三头蛟、九尾蝎……
此刻,冰城最高处的逆阳殿里,正举行一场骇人听闻的滴血盟。
殿中央,摆着一张用天外飞仙头骨磨成的骨桌,桌边围坐七人,第一人,身披万毒金蚕衣,头发是活蛇,蛇鳞缝隙里嗤嗤喷着七彩毒雾,正是苗疆万蛇窟,窟主蛇母姹紫嫣。
第二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可每眨一次眼,瞳孔里便刷地闪过一幅江山血染图,此乃白骨书山,山主画骨生。
第三人,矮如稚童,却顶着一颗比身子大十倍的石颅,石缝开合,发出金铁交击之声,正是奇石峡,峡主顽石天公。
第四人,无头,脖子上顶着一个旋转的星空,星空里群星碰撞,轰隆作响,此乃星陨渊渊主天穹裂。
第五人,全身缠满锁魂铁链,链上悬挂十万婴铃,一动便是鬼婴齐哭,正是阴月宗,宗主婴啼夫人。
第六人,赫然是暗河上一代河魁鬼手烛九阴。
第七人,座位空着,只剩一只青铜鬼面扣在椅背,面具内侧,一滴血嗒……嗒……嗒……缓慢坠落,却永不落地。
蛇母娇笑,声如万蛇同时吐信,桀桀……中原那些正道,还做着太平梦呢!他们岂知,咱们七派已凑齐七杀破命阵的七件血引?
画骨生抬手,展开一幅画卷,画里山河秀丽,可下一秒,他指甲一划,秀丽山河嗤啦裂开,涌出滔天血浪。
只待第七人归位,便可开启逆阳换天大局!届时,日沉月升,阴阳倒悬,江湖?呵,江湖将变成一条漂满浮尸的血沟。
“咚!”
话音未落,空位上的青铜鬼面猛地一震,面具眼眶里,噗地燃起两簇深紫魂火。
魂火中,隐约传出一道苍老而悠长的叹息,十年了……老朽这条暗河,终于又要——泛滥了。
……
东海,蓬莱旧址。
昔日仙山,如今只剩一片断壁残垣,可就在废墟之下,万丈深处,却有一艘骨船正缓缓启航。
船身由鲲鹏脊骨打造,长三千丈,骨缝以龙王筋缝合,船帆是玄武背甲,船桨是白虎獠牙。
船头,一面替天行道大旗猎猎招展,旗面却用人皮缝制,人皮纹理清晰,每一道褶皱里都囚禁着一道生魂。
旗下,立着一个书生。
书生青衫磊落,手执一柄春秋笔,笔尖滴答坠血,血落处,虚空便滋啦一声,被腐蚀出一口黑洞。
他面容清俊,却口吐惊雷,百年前,蓬莱灭我春秋书院,百年后,我孔丘后人孔雪笠,要以儒道之名,让整座江湖陪葬。
“起航!”
他大笔一挥,骨船轰地一声,撞碎海底山脊,冲破海面,卷起一道横贯天地的龙吸水。
水柱里,亿万海鱼被瞬间抽干精血,化作皑皑白骨,白骨又凝成一枚枚儒字血符,符上各写,仁、义、礼、智、信!
只是,每一个字,皆血泪淋漓。
……
中原,天机楼!
江湖第一情报圣地,此刻却灯火全灭。
楼高一百零八层,层层门窗紧闭,可每一层窗棂后,都贴着一张脸,没有眼,没有鼻,只有一张嘴。
亿万张嘴同时开合,发出窸窸窣窣的耳语,暗河……要泛滥……七杀……破命……骨船……出海……尸国……将立……
楼顶,一方天机铜镜轰然炸裂,碎片里,映出一幅幅未来残影,
少林千年古刹,化作火海,佛陀头断,金身流血。
武当紫霄宫,被万千铜尸踏平,真武大帝像被一杆尸枪钉穿眉心。
峨眉金顶,佛光尽灭,只剩一群女尼被锁魂链穿颈,拖行于血泥。
……
“噗!”
天机楼主司马青衫一口逆血喷出三丈远,血里夹杂着半颗心脏。
他踉跄扑到栏杆,向夜空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嘶吼,天机已乱,
江湖,江湖要完了。
……
夜,更深。
风,终于起了。
先是一缕,像幽魂的叹息。
转眼,便是万缕、亿缕、兆缕!
风从江南来,卷着荷灰。
风从北地来,卷着尸臭。
风从西域来,卷着冰碴。
风从东海来,卷着龙腥。
四股风于中原上空轰然相撞,撞出一声覆盖九州的,
嗡!!!
那一瞬,所有武者,无论闭关百年,亦或刚入江湖,心头同时响起一道毛骨悚然的提示,
叮!暗流已至,命数归零!
大争之世开启!
……
且说风起那一瞬,
岭南,荔枝林里,一个正偷摘荔枝的小胖子噗通一声摔下树,屁股着地,却把地面砸出一口深不见底的人形坑。
坑里咕嘟咕嘟冒出七彩泉眼,泉眼上漂起一枚铜板,铜板正面刻着江湖,反面刻着韭菜。
小胖子揉着屁股,两眼放光,
咦,老子这是……天命加身?
他嗷一嗓子,抓起铜板,撒腿狂奔。
边跑边喊,江湖暗流,老子要当暗流里的胖头鲨。
……
与此同时,
蜀中,唐门!
唐老太君正拄着万年阴沉木拐杖,对着列祖列宗牌位上香!
香刚插稳,九十九根香头噗地同时炸成蘑菇云。
云里,现出一只血眼,血眼眨一眨,唐门珍藏的佛怒唐莲便噗噗噗自爆三千朵!
“混账!”
老太君一拐杖墩碎青砖,怒发冲冠,银发炸成漫天银针,根根入木三分。
传令下去,唐门暗器榜重启。老身要把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耗子,统统钉成刺猬。
……
更遥远的昆仑,雪线之上。
一个扫雪老道,正唰唰扫着登天阶。
扫到第九百九十九阶时,老道忽然抬头,用浑浊眼珠瞪了一眼夜空。
那一眼,竟把漫天星辰瞪得噼里啪啦炸成流星。
“唔……”
老道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三颗黄牙,
七杀破命?呵呵……当年老道我斩三尸没斩干净,如今,看来要再斩一次七尸了。
他抬脚,轻轻一跺。
“轰!”
整座昆仑,自下而上,雪崩万丈。
雪浪里,一道青虹剑气冲霄而起,剑气之上,托着一方斩仙台。
台成那一刻,九州所有剑修,背后长剑同时嗡然长鸣,似在迎接剑道万古之劫!
……
风,还在吹,
吹得江湖像一张破鼓,咚咚作响。
吹得人心似一锅热油,噼啪乱蹦。
吹得暗流,终于浮出水面!
那一夜,无数信鸽、飞鹰、灵隼、纸鸢、孔明灯、传音螺、千里镜、血滴子、魂幡、鬼轿、骨舟、铜尸、蛇群、蚁潮……
同时出动!
它们带着同一句话,像瘟疫一样传遍江湖十年后,血月再临!
届时暗河决堤,尸国开门,骨船靠岸,儒字滴血,七杀合体,斩仙落台,胖头鲨吃人!
“想要活命,就来争!”
争名,争利,争命,争一口气。
争得到,你便是新江湖的新祖宗。
“争不到……”
那就把骨头扔进来,给暗流再添一勺高汤。
……
风,吹到了尾声!
可江湖,才刚掀开封面!
看官,你问,
暗流之下,究竟还藏着多少巨鳄。
七杀破命,到底谁能破谁?
骨船儒生,能否以仁义礼智信血洗江湖?
胖头小胖子,是不是下一个天命之子?
唐老太君的银针,能否刺破暗河的咽喉。
昆仑老道的斩仙台,会不会斩到最后,连天也斩了?
……
嘘,风,还没停!
夜,还没亮!
血,还没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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