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你的年假还有吧，趁着夏天用用呗！去厦门鼓浪屿度度假。”苏周从综合部偷摸溜出来，西装脖子处露出半截红绳，那是曾经程序员专属的印记。
林肖盯着电脑上“新生元宇宙启动仪式”方案，这已经是修改后的第18版。PPT里的背景是一只凤凰，见那祥瑞扑闪着翅膀，这画面看着，就让人觉得方案不太靠谱。“红姐能批吗？”她咬着笔帽，“上次老马想请半天假给孩子开家长会，她非让人家写一千字以上的申请书。”
“山人自有妙计。”苏周神秘兮兮地说，“楚总监和红姐居然同时休假，我在综合部的记录上看到了，咱们叶趁此机会赶紧递假条！”
G95271次动车驶离站台，林肖赶忙拿出酒精湿巾，狂擦车上的小桌板。“你知道吗？”她边擦边吐槽，“红姐上周让我给‘愚公移山搬家公司’想slogan，最后选了‘移的不是山，是搬家的难’。这破口号现在印在搬家卡车车身上，像给甲方立的墓碑。”
苏周从背包里掏出士力架饼干，饼干包装上印着“饿货，该歇歇了”，“我在综合部更惨。楚总监让我给董事长写发言稿，要求‘既有传统文化《道德经》的深邃美感，又有公司当前主业元宇宙的潮感新奇’，最后我把‘道可道，非常道’翻译成二进制代码，他居然夸我‘中西合璧’。”
邻座大叔突然转头，眼神里充满慈祥：“年轻人，上班就像赶海，别被浪花拍懵了。躲开浪花的同时，也得找到喜欢吃的海物。”大叔坐在动车座椅上，从包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一个油纸包，里头包的是杭州特产塘栖枇杷，又打开一张边角磨毛的鼓浪屿手绘地图。
“记住喽！”他指着手绘地图上的龙头路，“‘张三疯奶茶店’就在小吃街尽头，门头挂着串贝壳风铃，拼成‘张三’字样，下面接着汉语拼音‘feng’。店里那几十只黑猫、狸猫、花猫、白猫那些猫，比你们老板还拽。天天趴在店门口、收银台上、奶茶桌椅上舔爪子，客人拍照打卡甚至抚摸，它们理都不理，简直是猫界大爷！”林肖和苏周听得眼睛发亮，互相用胳膊肘戳了戳，嘴角咧得老开，可眼眶却突然有点酸。大概是想到能暂时逃开堆积如山的策划案，去看真正的大海了吧。
细微类似“哐当哐当”但很轻的车轮声，那是动车轮驶过铁轨的声音，动车驶过一个无名小站时，苏周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来瞥了眼，发现是楚柏发来的，马上划掉屏幕的提示。这会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厦门，都是民宿老板发的消息：“推开窗就能看见轮渡码头，晚上能听见海浪拍岸的声音。”现在的苏周，没有心思管工作群里那些@所有人！
天刚蒙蒙亮，林肖就被巷口的卖报声吵醒了。“卖报！卖报！最新的厦门晚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外边，正好看见苏周，他正在楼下包子铺前，在吃包子。包子香气随风飘上来。
早餐店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苏周看着手机，在屏幕上划来划去，大概是在研究导航。林肖悄悄躲到他身后，猫着腰比了个剪刀手。苏周没有回头，不然准能看见她，那张憋笑憋得通红的脸。轮到他们买包子时，老板大声问：“要什么馅？”两人异口同声地喊：“猪肉白菜！”喊完又愣了一下，互相看着对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连后面阿姨都瞅着他们直乐。
爬日光岩的时候，太阳晒得人头晕眼花，台阶烫得脚底板直发烫。苏周的白T恤后背很快就被汗水湿透了，印出一片歪歪扭扭的汗渍，像一幅抽象画。林肖拽了拽他的袖子，说：“歇会儿吧，你都快晒成黑煤球了！”刚在树荫下坐下，一个挎着竹篮卖椰子的阿姨就凑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俩，笑着说：“小两口感情真好啊！”两人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苏周慌忙摆手：“不是不是……”话没说完就抓起椰子往山上跑，林肖跟在后面，听见阿姨在身后笑得直不起腰。
龙头路的老房子成行成排，基本上全是文创小店，玻璃窗上挂着各种样子的贝壳，贝壳连在一起被作成风铃形状。林肖在一个摊位前驻足查看，一眼就看中了一条贝壳手链——白色的贝壳被磨得圆圆的，用细细的银链串起来，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她刚伸手摸了摸，苏周就已经把钱递给老板了。“请我喝杯奶茶就当还债啦。”他把袋子塞给林肖，耳朵尖红红的，假装扭头去看旁边的明信片，却不小心碰倒了一叠书签。林肖咬着吸管小声嘟囔：“就会占我便宜。”可喝着奶茶，却觉得比平时喝过的任何一杯都甜。
走到转角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太阳雨！青石板路上很快积满了小水洼，雨点砸在地上，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苏周急忙脱下外套罩在林肖头上，大喊一声：“跑！”两人踩着水洼往前跑，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淋湿了，裤脚还沾着泥沙，活像一只落汤鸡。林肖躲在外套下，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突然觉得心跳得厉害，连耳边的雨声都变得模糊了。
第二天去厦大，雨停了，天空蓝得像一块巨大的蓝水晶。林肖穿着帆布鞋不小心踩进泥坑，“啪嗒”一声溅起一片泥点，糊在裤腿上。苏周在后面喊：“看着点路！”可自己却一脚踩空，差点摔进旁边的草丛里，慌慌张张地抓住了林肖的胳膊。林肖看着他沾满泥的鞋子，笑得直不起腰：“你还是先看看自己吧！”
图书馆门前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新娘的头纱被风吹得轻轻扬起。突然一阵风刮来，新娘手中的捧花被吹散了，花瓣像下雨一样纷纷飘落。苏周赶紧跑过去帮忙捡花瓣，跑得太急，“咚”的一声撞在了路牌上。林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这是在模仿求婚现场吗？”他红着脸把一把花瓣塞给林肖，嘟囔着：“随便捡的……”
芙蓉隧道里凉爽极了，墙上贴满了各种留言和涂鸦。苏周踮起脚，念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上的字：“‘2016年夏天，我在这里遇见了最好的朋友。’”林肖歪着头靠在他肩上，突然一只橘猫从角落里窜出来，在苏周的裤腿上蹭来蹭去，留下了一片金黄的猫毛。林肖憋着笑说：“这猫是不是把你当成薄荷躺或者猫粮了？”
傍晚在湖边，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学妹坐在长椅上画画。苏周凑过去看了看，说：“你画的树有点歪了。”学妹抬头看了看他，突然惊呼：“你是不是昨天在图书馆……”林肖慌忙捂住苏周的嘴，笑着说：“认错人啦！认错人啦！”三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像三条长长的丝带飘在草地上。
夜市里热闹极了，到处都是人，烤鱿鱼的香味扑鼻而来。苏周帮林肖拿着烤鱿鱼串，油滴在了他的手背上。林肖急忙伸手去擦，他本能地往后一躲，结果把椰子汁桶碰倒了，桶骨碌碌地滚进了人群里。两人看着在人群中“旅行”的椰子汁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旁边卖烤生蚝的大叔都跟着笑了起来。
坐在沙滩上的时候，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吹过来，扑在脸上痒痒的。林肖和苏周一起数星星，可是星星太多了，数着数着就乱了。苏周突然说：“其实我……”可是海浪的声音太大了，林肖没听清，问：“你说什么？”他抓起一把沙子撒向天空，说：“没什么，明天再说吧。”林肖这才发现自己的掌心被贝壳划破了一道小口子，血珠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一颗小小的红宝石。
回民宿的路上，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苏周的影子慢慢向林肖的影子靠近，路过花店时，一朵夜来香突然掉进了林肖的怀里。他挠了挠头，说：“路过的时候，它自己掉下来的……”林肖把花别在他的衣领上，说：“下次再捡花，记得带个花盆啊。”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痒得她差点跳起来。
动车上，林肖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夜景，想起了民宿里那只叫“西西弗斯”的猫。它每天都在院子里推着一个椰子壳玩，好像永远都不会累。“完了，”她对苏周说，“红姐肯定算准了我们今天回去，现在说不定正在办公室发脾气呢。”
苏周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贝壳项链，贝壳上刻着“摸鱼快乐”四个字，字迹歪歪斜斜的，估计是手刻的。“送给你的。在龙头路找一位老爷爷手艺人刻的，比红姐卖的那些项链更有诚意。”林肖刚戴上项链，动车广播就响了起来：“前方到站×××，请旅客们做好下车准备……”
“其实，我早有准备。”苏周轻轻握住林肖的手指，“我写了一个程序，等红姐打开我的电脑，就会看到‘系统崩溃，数据被海浪冲走了’的弹窗。”。动车驶入隧道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吻了吻他的脸颊。咸咸的，像鼓浪屿的海水和海风。
到了隧道尽头，林肖的手机屏幕亮起，红姐的消息：“小林，苏周呢？他负责的数据库怎么打不开了？”林肖回复：“红姐，等会我问问他。他在给海浪写代码，正在录制海浪声音作为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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