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的鼠标在“盘古开天辟地”PPT第37页悬停，荧光笔圈住的“混沌初开”四个字被投影仪拉长成歪扭的影子，像被踩扁的油条。
“停一下。”东华帝君的指尖敲了敲投影仪遥控器，红光在他地中海发型上跳了跳，“小林，这个‘混沌’不够年轻化，要体现‘去中心化的沉浸式场景化体验’。”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鼠标点击声，像某种集体性的心跳加速。林肖看着台下苏妲己冲自己眨眼睛，后者的口红今天换成了番茄色，像枚新鲜的小番茄悬在脸上。
“所以……”林肖咽下口苦的咖啡，“把‘混沌初开’改成‘宝宝巴士闯宇宙’？”
不知谁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迅速用咳嗽掩盖。东华帝君的眉毛拧成麻花：“要科技感，还要有文化底蕴，比如……量子盘古。”
苏妲己的声音从后排飘来：“领导，量子力学和盘古开天的结合点是？”
“这就是你们要思考的。”东华帝君关掉投影仪，会议室陷入突然的黑暗，“下周三前改好，要有盘古劈开次元壁的视觉冲击。”
散会时林肖被苏妲己拽到茶水间，冰美式的冷气扑在脸上：“新人，知道为什么PPT叫玄学吗？”
“因为永远改不完？”林肖盯着咖啡机上的“天道酬勤”贴纸，这次“勤”字缺了半边，像被啃了一口的馒头。
苏妲己摇头，口红在不锈钢台面上画出小圆弧：“因为领导的需求就像《山海经》里的神兽，每次出现都有新模样。上周我给西王母做‘蟠桃宴’方案，她先说要‘国风古韵’，等我加了二十四节气元素，她又说‘太老气，要赛博朋克’。”
林肖想起昨晚改到凌晨的“海燕拯溺”文案，此刻正躺在红姐的邮箱里等待审判。她摸出苏周给的薄荷糖，包装纸上的“大禹治水”变成了“大禹滴灌”，像是某种职场寓言。
“叮”的一声，微波炉吐出苏妲己的饭团，海苔碎在热气里轻轻颤动。林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弹出苏周的消息：【需要技术支持吗？我可以做个PPT自动生成插件，关键词输入就能出模板。】
她刚要回复，红姐的语音突然炸响：“小林，来我办公室，甲方看了‘海燕’文案，说要加‘精卫’元素，体现品牌传承。”
苏妲己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记得带润喉糖。对了，红姐今早换了口红色号，是‘杀人不见血’系列的007。”
红姐的办公室飘着浓郁的咖啡香，桌上摆着最新的“精卫海燕联名款”垃圾袋样品，蓝色的塑料袋上印着海燕衔着石子的图案，像幅被恶搞的古画。
“甲方说，精卫是海燕的前世，这样有文化深度。”红姐转动钢笔，金笔尖在样品袋上划出沙沙声，“文案要体现‘跨越三生三世的环保执念’，懂吗？”
林肖的笔尖悬在笔记本上，墨水晕出小团污渍，像被揉皱的前世今生。她想起苏周说的“随机播放朗诵音频”，突然想问：“那要不要加段《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配音？”
红姐的钢笔停在“执念”二字上：“小林，我发现你很有创意，这个想法可以深入挖掘。比如……精卫的石子变成智能垃圾压缩颗粒，海燕的翅膀化作石墨烯纤维。”
“所以slogan是‘精卫衔石，海燕化袋，三生三世，一装就爱’？”林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块被反复揉扯的口香糖，黏糊糊又没什么营养。
红姐赞许地点头：“下午三点前出稿，这次甲方要带家属评审，记得加些亲子元素，比如‘小海燕学填海，垃圾分类我最乖’。”
回到工位时，苏周不知何时站在隔板旁，手里抱着袋小熊饼干：“听苏妲己说你被抓去改三生三世，给你带点补给。”
饼干包装上的愚公换成了卡通形象，正推着块写着“PPT修改意见”的石头。林肖咬下一口，奶油甜得发苦，像红姐说的“创意深度”。
“其实PPT生成插件我已经做好了。”苏周点开电脑，屏幕上跳出五颜六色的模板，“输入关键词，自动匹配上古神话元素，比如‘盘古’就配星空粒子，‘精卫’就配动态石子下落。”
林肖看着他指尖在键盘上跳跃，突然想起昨晚机房里的海浪声：“这个插件能防领导临时改需求吗？”
苏周笑了，镜片后的眼睛弯成小括号：“不能，但可以自动保存修改记录，哪天领导问起来，你可以说‘这是第三十七版迭代，保留了前三十六个版本的精华’。”
下午两点五十八分，林肖把《精卫海燕三生三世环保传奇》PPT发给红姐，附带三个不同风格的动画演示文件。苏妲己凑过来，番茄色口红在屏幕蓝光下显得格外鲜艳：“新人，我赌五杯冰美式，红姐十分钟内会让你加‘赛博朋克’元素。”
手机震动的瞬间，林肖看着红姐的消息框弹出“小林，甲方觉得古风不够潮”，突然笑出眼泪：“苏姐，这次我请，双倍浓缩。”
两人抱着咖啡杯蹲在楼梯间，远处的会议室传来东华帝君的怒吼：“什么叫三生三世？我要的是元宇宙盘古！”苏妲己吸了口咖啡，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水珠：“知道为什么庆余年里范闲能开挂吗？因为他有现代知识储备。咱们呢？只有现代咖啡续命。”
林肖望着窗外的晚霞，橘红色的云像被打翻的颜料桶，在天幕上流淌成“元宇宙盘古”的抽象画。她摸出苏周给的薄荷糖，突然问：“你说，要是真有平行宇宙，那里的我们是不是不用改PPT？”
苏妲己咬碎冰块，声音清脆如玻璃珠落地：“可能吧，但那个宇宙的我们，说不定在羡慕这个宇宙的我们有小熊饼干吃。”
手机再次震动，红姐发来消息：【小林，甲方通过了，就用第一版，记得明天开会演示时带个盘古手办当道具。】
林肖看着消息框，突然想起苏周说的“停靠的岛屿”。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饼干渣，远处的工位区又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深海里的磷光，虽然微弱，却始终在闪烁。
苏周的消息适时弹出：【要不要去吃晚饭？楼下新开了家“愚公移山”主题餐厅，主打菜是“子子孙孙无穷匮也”红烧肉。】
她笑着打字：“走啊，不过先说好，要是吃饭时红姐打电话，你得帮我挡灾。”
“放心，”苏周的回复带着少见的轻快，“我已经在代码里给你设了‘吃饭勿扰’模式，除非天塌下来，否则收不到任何消息。”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夕阳的余晖涌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肖看着苏周领口的咖啡渍，突然觉得这个总是带着饼干和薄荷糖的程序员，说不定真的能在某个代码角落里，为所有推石头的社畜，建一座永远不会塌的岛屿。
而此刻，她只需要一杯冰美式，一块小熊饼干，和一个能陪她吐槽PPT玄学的同伴。毕竟在职场这个荒诞剧场里，能一起喝着咖啡看晚霞的人，比任何上古神话都更值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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