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红光像浸了酒的纱,糊在林昭昭的睫毛上。
她跪在天台边缘,指甲深深掐进水泥缝里,下方十二层楼的地面传来若有若无的喧嚣——是周砚坠落时撞翻的垃圾桶,是围观人群的尖叫,是救护车鸣笛划破暮色的刺响。
她的耳朵里却嗡嗡作响,只听见自己刚才那句周砚!的尾音,像被揉皱的纸团卡在喉咙里。
顾承的手掌覆上她后颈,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他被系统意识缠住了。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像浸在冰水里的青铜。
林昭昭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抖,刚才捡起符咒残片时被烫出的水泡正泛着白,现在不是追悔的时候。
她猛地转头,看见他后颈那道淡青色纹路正随着说话的动作起伏,像活过来的蛇。
这是她第一次见守界人印记如此清晰,连纹路里细若游丝的金线都看得真切——和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青铜剑剑鞘上的刻痕,分毫不差。
符咒。她哑着嗓子开口,摊开掌心。
刚才被烧穿的符咒残片边缘焦黑,却在中心位置浮起一行极小的字,像用针尖蘸着血写的:以命为引,逆天改运。
顾承的呼吸突然一重。
他从随身的皮质公文包里抽出一卷泛黄的《禁术卷一》,纸页在风里簌簌打颤:周砚想借你的血脉当钥匙。
血月祭表面是破界仪式,实际是九重天用来试炼看命人血脉强度的门。他指腹划过卷中某段朱批,你刚才烧了符咒,只破了他的以血为引,但两界的裂缝已经撕开——三日后血月会完全显形。
林昭昭的指甲陷进掌心,疼得清醒些。
她摸出随身的皮质笔记本,封皮边缘磨得起了毛,那是她设计剧本时记录线索的宝贝。
翻到九重天机关图谱那页,铅笔字被反复涂改过,图书馆顶楼的节点只是幌子。她用钢笔在地图上点出体育馆地下室的位置,百年前九重天掌门为防密术外泄,在地底埋了命锁柱。
我们第一次开暗门时,那里的青铜板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顾承的指尖在地图上顿了顿,突然握住她手腕:跟我来。
旧体育馆的地下室弥漫着霉味和铁锈味。
林昭昭的运动鞋踩在积灰上,留下两串淡白的脚印。
顾承摸出随身携带的青铜短刀,刀身刚接触到墙面就发出嗡鸣——那是他们上次找到暗门时的反应。
暗门开得比记忆中顺畅,仿佛早就在等他们。
地下室中央的石碑正在发光。
原本晦涩的符文像被注入了活气,顺着石纹爬动,像无数条暗红色的血管。
林昭昭刚伸手触碰,就被吸走一截命火——那是她最近才觉醒的血脉之力,平时在掌心不过豆粒大,此刻却像被抽丝的茧,疼得她倒抽冷气。
画面突然涌进脑海。
山巅,雪落得极猛。
穿月白广袖的女子立在悬崖边,手持青铜剑,剑刃上的血珠被风吹散,落进云海。
她的侧脸被雪光镀得发白,却和林昭昭在镜中见过的自己,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是......她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潮湿的石壁上。
顾承及时扶住她,掌心按在她后心输送内力:九重天历代掌门的记忆碎片。
你母亲没告诉你的,都在这石碑里。
石碑的震动突然加剧。
碎石从头顶簌簌落下,林昭昭抬头,看见天花板的裂缝里渗出幽蓝的光。
一道黑影从地底升起,没有五官,却用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开口:命火未纯,不得入界。
顾承的青铜短刀铮地出鞘,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是守门傀,九重天用来守护核心密地的灵体。他转头看林昭昭,它在试你的血脉纯度——通脉境的最终融合,需要你自己引动命火。
林昭昭的指尖在发抖。
她想起周砚坠落前那一丝清明的眼神,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昭昭要好好活着,想起顾承每次用巧合引导她查案时眼里的隐忍。
命火在掌心凝聚成火焰短刃,热度透过皮肤烧进骨头,我既然是继承者......她咬着牙举起短刃,那就让我亲手斩断这道命锁!
短刃劈下的瞬间,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分裂成无数道黑雾。
林昭昭被反震力掀得撞在墙上,顾承的短刀及时架在她身侧,替她挡住飞溅的碎石。
但震动并未停止。
地下室的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幽蓝光晕从裂缝里漫出来,像有什么东西正从极深的地底往上涌。
林昭昭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里,混着一道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欢迎回家,掌门之女。
顾承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抓住林昭昭的手腕往暗门外拽,可地面塌陷的速度比他们更快。
林昭昭最后看见的,是石碑上突然浮现的完整纹路——和母亲的青铜剑、顾承后颈的印记、血月投下的影子,全部严丝合缝地叠在一起。
黑暗兜头罩下前,她听见顾承在她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昭昭,抓紧我......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