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谁家的红颜 > 青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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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烛火摇曳的密室暗壁渗出暗红血珠,冰慕颜的断剑劈开青铜灯台,碎屑里浮出北狄密约残卷:“癸未年冬至,冰氏嫡女以婴孩心脉为祭,启圣火坛。“

“阿照不是弃婴。“鬼面书生扯碎襤衫,胸膛处盘踞的狼头刺青正在溃烂,“她是你亲手抱给北疆圣巫的活祭品!“

溪月腕间银针突然失控射向冰慕颜,被他用《玄机策》卷轴隔挡。泛黄的书页被药液浸透,墨痕重组出北疆雪山深处的地宫图——祭坛上的青铜鼎纹路,正与鬼面书生的胎记暗合。

暴雪裹着狼嗥席卷北疆圣火坛,冰慕颜脚踩七星步法破开冰阶。暗门内壁挂着三百零九盏人皮灯笼,每盏都嵌着冰氏族人的青铜腰牌。祭坛中央的冰棺里躺着具白衣女尸,发间别着与溪月相同的青竹钗。

“你的孪生姊姊冰璃月,二十年前自愿剜心炼蛊。“鬼面书生扯开冰棺暗格,十八幅血帛画飘落——画中冰慕颜怀抱婴儿跪在雪崖,婴儿襤褓下竟藏着淬毒的七星匕首!

阿照忽然咳出靛蓝血块,掌心巫纹与冰棺机关共鸣。圣火坛穹顶突然转动的青铜星盘上,三百年前的预言正被激活:“双生断,七星乱,冰氏子葬巫山畔。“

冰慕颜的断剑刺穿祭坛阵眼时,暗河冲出七具青铜狼首棺。鬼面书生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的左脸布满冰璃月自焚时的灼痕:“师父的七星棺还缺最后一味药引——“

阿照突然用星月镯割破手腕,北狄圣火在巫血中化作青鸾。冰慕颜将剑柄雕着“昭“字的匕首刺入青铜鼎,鼎身裂纹蔓延成阿照幼时描摹的《定星图》。

“喀嚓!“冰璃月的冰棺应声而碎,露出冰层下完整的预言石刻:

“双璧劫尽日,圣童葬巫时;七星归北野,明月照狼旗。”

七星钉在北疆星夜尽数归位,冰慕颜抱着冰璃月的骨灰坛跳入圣火。溪月将改良的七星草灰撒向祭坛,看青烟凝成巫族图腾。阿照赤脚踏碎最后一盏人皮灯,火油中浮出的青铜钥匙插入心口——缺失的巫族心脏终于补全。

五年后朱雀长街的清明雨中,头戴青铜铃的巫女轻摇星月伞。檐角飘落的书籍恰好停在药方末行:

“七星化雨可解三尸蛊,但需添半钱北疆狼烟灰。”

伞骨暗格里的冰璃月遗书被雨水浸透,末句朱砂洇成血色:“吾弟慕颜,当年你怀中的襁褓裹着星月镯,也裹着冰氏千年诅咒。“北疆圣火坛的冰阶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冰慕颜的断剑刺入祭坛第七重石锁时,狂风卷起冰璃月骨灰坛中的灰烬,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阿照心口的巫纹突然迸发靛蓝火光,映出祭坛底部三百幅冰氏族人的青铜铭牌——每一块都刻着“昭”字生辰。

“阿娘!”阿照的银针突然失控刺向溪月颈侧,却被冰慕颜用卷轴格开。泛黄的书页遇巫火自燃,焦痕竟组成冰璃月的绝命诗:

“七星燃尽处,当归不归路。”

鬼面书生拽断腕间青铜铃链,鲜血染红的银丝缠住阿照脚踝:“时辰到了,圣童该归位了!”

冰慕颜劈开祭坛中央的青铜鼎,鼎中沸腾的巫血里浮出半具冰璃月的玉雕。雕像左胸镶嵌的琉璃心上,密密麻麻刻着北疆十二部族的血誓符文。

“姊姊当年剖心饲蛊,是为镇压巫族千年戾气。”鬼面书生突然扯开衣襟,露出与冰璃月相同的七星蛊痕,“可惜冰氏族长贪生,将禁忌之术传给了外族子嗣——”

溪月突然割破手掌,七星草灰混着血水洒向青铜铭牌。铭牌上的“昭”字竟渗出金液,化作三百道流光注入阿照心口。

圣火坛穹顶的星盘轰然坠落,阿照在巫火中悬空而起。她腕间星月镯寸寸碎裂,露出的巫族心核突然爆射银芒,与三百道金光交织成网。

“用玄机第七变!”冰慕颜将断剑插入祭坛裂缝,剑柄暗格弹出的青铜钉刺入女儿掌心。阿照尖啸着撕开胸膛,巫族心脏竟与冰氏族徽融成赤金玺印。

鬼面书生癫狂大笑间,冰璃月的玉雕突然睁眼,指尖凝出寒冰剑贯穿其心:“师弟,这局我赢了。”

暴雪停歇时,圣火坛化作满地冰晶。阿照将赤金玺印按在冰慕颜断剑上,巫火在剑纹间凝成新铸的“昭明”二字。溪月拾起冰璃月的玉雕残片,见背面镌着细密小楷:

“北疆雪融日,当归江南春。”

五载后的琅琊书院春分,阿照用巫火淬炼的七星针施救流民。冰慕颜摩挲着剑身新刻的《归藏药方》,看溪月将最后一枚青铜铃埋入忍冬藤下。谷雨后的琅琊书院飘着苦艾清香,冰慕颜立在回廊下,看学子们捧着新抄的《玄机药典》疾步穿行。忽有顽童嬉笑着撞翻晒药簸箕,三枚青铜残片滚落青石缝隙——竟与北疆圣火坛的七星钉纹路暗合。

“先生,这是赵二郎在藏书阁梁上摸到的!”童子献宝似地递上残片,指缝间沾着靛蓝粉末。冰慕颜指腹碾过粉末,眸色骤沉——这正是三年前鬼面书生炼蛊用的“冥河砂”。

溪月挑帘而入,银针尖挑着块发霉的杏花糕:“城西刘寡妇家的痴儿突然狂症发作,咬碎了三颗牙,齿缝里嵌着这种砂。”

三更梆响,医馆铜环骤响。冰慕颜拉开门闩,见个裹着灰斗篷的老妪踉跄跌入,怀中婴孩哭声嘶哑如鸦啼。老妪颤巍巍掏出半块星月镯:“十六年前江南水患,有位戴青铜面具的郎君托老身保管此物。”

溪月银针刺入婴孩耳后紫斑,针尖忽被无形之力弹开。冰慕颜劈手掀开襁褓,孩子心口嵌着枚微缩七星钉——钉尾阴刻的狼图腾,竟与阿照巫心上的纹路呼应。

“是祭品!”溪月挥袖打翻烛台。漆黑中传来铁链拖曳声,二十余名颈戴青铜圈的药人破窗而入,瞳中泛着与当年北疆狼军如出一辙的幽绿。

藏书楼密室,阿照踮脚取下梁间积灰的木匣。《璇玑策》残页遇风自燃,焦痕在砖地上拼出句新偈:“七星落江南,归尘不归人。”

匣底暗格里躺着卷冰璃月的手札,泛黄纸页浸着泪痕:“癸卯年惊蛰,慕颜送昭儿入北疆那夜,我在圣火坛见过鬼面人的真容……”

暴雨突至,瓦当滴水在石阶敲出奇异韵律。阿照忽觉腕间旧伤灼痛,星月镯残留的银丝竟自动缠成北斗阵。阵眼所指处,书院后山的百年槐树轰然倾倒,露出埋着七口青铜瓮的蛇形地穴。

溪月以七星草灰绘制的符咒悬于瓮口,冰慕颜剑劈封泥。腐臭黑水涌出,七具浸泡其中的女童尸身齐齐睁眼——每具心口都刻着与阿照胎记相仿的星月纹。

“这是移魂术!”溪月银针挑开女童耳后皮肤,露出内层暗纹,“有人要借七星地脉重塑巫体!”

阿照忽然头痛欲裂,掌心巫纹如活物游走。地穴深处传来冰璃月的声音:“昭儿,来取回你另半颗人心——”

冰慕颜剑斩青铜瓮,瓮中腾起的青烟凝成鬼面书生残影。阿照腕间银丝陡然绷直,拽着她坠入地脉裂缝。溪月燃尽七星草囊,火光中照见骇人真相——裂缝尽头坐着具冰璃月的玉骨,心脏位置空悬着半枚巫族血玉。

“姑姑等得你好苦。”玉骨指尖轻点,阿照胸前巫心破体而出。冰慕颜的断剑在此时刺穿玉骨天灵,璇玑棋谱从颅腔散落:“阿姊,这场局你输在舍不得。”

七日后的医馆飘着当归香,溪月将新磨的七星粉填入香囊。冰慕颜在书院石壁刻完《玄机策》终章,转头见阿照正教稚童辨识药草。少女腕间新打的银镯缀着七颗青铜铃,随风轻响间,铃身映出三百句往生咒文。

夜雨打湿藏书楼窗柩时,冰璃月的玉骨在残卷灰烬中化作春泥。那株倾倒的老槐根部长出新芽,叶脉间流转的巫火金芒,恰似当年圣火坛最后一缕执念。

檐角风铃轻晃,一瓣桃红落在“星火归尘”的碑文上,恍如当年冰璃月鬓边的朱砂痣。药炉腾起的青烟里,三百冰氏铭牌在余烬中泛着温柔金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