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折雪,你休想!”
齐偄上前一步,抓住裴折雪的胳膊,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跟我回去!”
身后的花儿叶儿赶忙上前阻拦,护住裴折雪,裴折雪捂着被捏痛的胳膊,退到花儿叶儿的身后。
“齐偄,若是想此事不连累你齐家,最好还是签了和离书。”
裴折雪说完,不再理他,重新跪下,双膝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时,冷得她发颤。
齐偄身后的小厮见自家老爷受阻,也上前,与花儿叶儿厮打起来。
宫门口顿时一片混乱。
“住手!”
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传来,带着太监特有的阴柔之感。
两方人应声分开,都虎视眈眈看着对面。
“陛下口谕,宣裴夫人觐见!”
裴折雪低头,重重一叩头,起身一个踉跄才站稳,看向眼前那位太监孙高。
“有劳公公!”
孙高笑道:“夫人折煞老奴了,老奴不过是替陛下传话。”
孙高伸出手,侧身站在宫门前:“夫人,请随老奴来。”
齐偄刚想跟上,就被孙高拦下:“相爷,陛下只宣了夫人!”
裴折雪一路低着头,跟着孙高来到御书房。
榆帝依旧坐在书案前,不过与见谢实时不同,他不苟言笑,不怒而威。
孙高将人领到门口,低声道:“夫人稍等。”就走进御书房。
许久,孙高才重新出来,领着裴折雪进去。
裴折雪走进去后,依旧是低着头,不敢乱看,跪在地上前,孙高就极有眼色地递过来一个蒲团,让她跪在上面。
裴折雪没有拒绝,跪下后深深叩下。
一股带着暖意的墨香,混杂着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尖,她深吸一口气,觉得稍稍松快了几分。
“臣妇裴氏,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上首那人没有即刻回应。
裴折雪低着头,心仿佛被煎在油锅里一样难熬。
许久,才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裴氏?裴将军的女儿?”
裴折雪连忙回道:“是,家父正是裴近渊。”
“裴氏,抬起头来!”
裴折雪缓缓抬起头,看向那个九五之尊的帝王。
只一眼,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
怎么是他?
为何是他?
裴折雪跌坐在蒲团上,惊恐万分。
榆帝站起身,看向裴折雪,绕过书案,来到她的面前。
孙高极有眼色,已经带着其他小太监退下,只留他一人守着门口。
“丞相夫人,齐裴氏?”榆帝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
裴折雪只能硬着头皮回道:“是!”
“好啊!很好!”榆帝转身,朝着书案走去。
哗啦一声。
书案上的奏折全部被他挥至地上。
他几步疾走上前,捏着裴折雪的下巴,强迫与她对视。
“我找了你那么多年!原来是我灯下黑了!哈哈哈哈,丞相夫人!好一个丞相夫人!
不是雪非衣,而是裴折雪。
难怪这些年都杳无音讯!”
裴折雪的下巴已经被他掐得红了一片。
她的脑中已是一片空白,等到理智回笼,她重新拜倒在榆帝脚边。
“求陛下饶过裴剑舟,看在我裴家对榆国的功劳上,留他一命!”
榆帝看着被裴折雪挣脱的手掌,怅然若失。
猛地握紧手掌,转身坐在书案前。
“好!裴家的功劳可以护住裴家一条血脉!那你的女儿呢?她独闯刑部,还手刃了一位朝廷命官!这又怎么算?”
裴折雪的瞳孔
骤然紧缩,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她几步上前,站在书案前与榆帝对视:“你不能杀她!”
榆帝冷眼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裴折雪的女儿为何死不得?”
“沈钧灼!”
裴折雪红着眼眶,看向榆帝。
铺天盖地的眩晕感向她袭来,她跌落在地上,怎么都不能把如今的中年帝王与那个曾经带着书卷气的少年郎混在一起。
“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她躺在地上,低声呢喃,眼泪顺着眼角流出,隐入发髻。
榆帝起身,蹲在她的面前:“我为何不能是他?”
裴折雪闻言,崩溃后嚎啕大哭起来。
那年,她与他相识相知,又为爱私奔。
半年后,她听闻了父兄死在战场上的消息,急急忙忙赶回家中。
她在灵堂上伤心过度晕倒后,被诊出有孕的消息。
听闻消息的裴母并没有让她打掉孩子,而是让她趁着父兄尚在热孝让她成亲。
等裴折雪返回与沈钧灼暂居的小院里,才发现沈钧灼也不知去向。
她的肚子不能等,所以裴母就做主替她选了当时还尚未考取功名的齐偄,与他做了那桩买卖。
裴家给他仕途上的帮助,他以后就是裴折雪腹中孩子的父亲。
齐偄才不过短短十几年就官至宰辅,有自己的能力使然,有皇帝扶持寒门子的想法,更多的是裴家身后的功劳在里面。
裴家满门男儿,尽数死在沙场上,曾经的功高盖主后,只剩下满门女眷,到最后,女眷散尽,只剩下裴折雪的一双女儿,姓裴。
“裴折雪!你的女儿,为何死不得?”
榆帝的视线死死锁在她身上,那目光锐利地像是要穿透她的身体。
裴折雪的思绪被拉回,她慌乱擦去眼泪,抱着榆帝的双腿,苦苦哀求:“求陛下看在以往的份上,留我女儿一命!”
她不想让孩子成为这座皇宫里的牺牲品,所以她宁愿不让孩子认下亲生父亲。
榆帝一脚踢开她,又蹲在她的身前,问着重复的问题:“为何你的孩子死不得?”
他期盼着,能在她嘴里听到那个最让他想听的答案。
可惜并未能如他所愿。
“陛下,臣妇之女救舅舅心切,看在我裴家的功劳上…”
“你裴家男儿已经死去多年,还有什么功劳?”
榆帝打断她,再也不想听她的苦苦哀求。
“孙高,将她给我丢出皇宫!”
孙高闻声进来,让人将裴折雪带走。
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亲自收拾起御书房那张帝王常用的书案。
“陛下息怒,莫要气到自己。”
孙高站在门口,将两人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这些年,陛下一直在找一个女人,没想到,竟然是丞相的夫人。
也是,皇帝再怎么也不会找到大臣的府中,何况还是重臣的夫人。
丞相与夫人不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那位裴夫人不曾进过宫,皇帝不知裴夫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也是正常。
等等,丞相与夫人不合!
孙高一边捡起地上的奏折,一边回想着刚刚在宫门口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