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的靴底碾过石壁上的青苔，越往母壶深处走，心跳声越是震耳。
方才苏桃塞进来的半块糖糕在衣袋里硌着腰，甜腻的黍香混着潮湿的石腥气钻进鼻腔。
他伸手抚过石壁上那道糖糕形状的凹陷，指尖触到刻痕时突然顿住——那些歪歪扭扭的笔画，像极了前世孤儿院门口卖糖糕的张奶奶教他写的字。
小恪，奶奶教你写名字。
记忆里皱巴巴的手握着他的小手，在青石板上一笔一划。
那时他总把恪字写成客，张奶奶就用沾了糖霜的手指点他额头：咱小恪是要回家的，不是过客。
此刻石壁上等你回家，小恪六个字，每个刻痕都带着钝钝的毛刺，像是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陈恪喉结动了动，突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轻笑。
找我？
声音像浸了冰的玉珠滚过石面，陈恪抬头，看见阴影里立着个穿月白广袖的身影。
那人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左眼角却多了颗泪痣——前世打架时他被碎酒瓶划中唇角，留下的是右脸小痣，这冒牌货倒挑了个更阴柔的位置。
混沌子？陈恪歪头，指腹蹭了蹭自己右唇角的痣，还是说，你连名字都是借的？
月白身影的瞳孔突然缩成细线，袖口翻涌的灵气里浮起半透明的银线，像是无数根蚕丝缠在他经脉间：你倒是比那些蠢货聪明。他抬手，指尖凝聚的青色雷球噼啪作响，不过聪明的蝼蚁，死得更快些。
雷球破空而来的刹那，陈恪甚至没抬胳膊。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的同时，他分明看见雷球触及自己护体灵气的瞬间，那些银线突然剧烈震颤。
十倍返还的金光裹着狂暴的雷力倒卷回去，月白身影的胸口顿时炸开个焦黑的窟窿，碎骨混着血沫喷在石壁上，将等你回家四个字染得通红。
怎么会......那人踉跄着后退，银线在他体内疯狂窜动，你明明只是个刚筑基的蝼蚁...
因为你蠢。陈恪掸了掸衣袖上的血点，声音冷得像淬了霜，十倍返还的触发条件是被攻击，不是被打伤。
你用雷球砸我，和用拳头砸我，本质上没区别。他向前一步，阴影笼罩住濒死的冒牌货，更蠢的是——
你不该动我师姐。
洞外突然传来破风之声。
林疏月提着残剑冲进来时，白衣下摆还沾着追踪者的血，发绳散了半缕，却仍把剑尖对准冒牌货的咽喉：陈恪！
他体内有......
傀儡丝！陈恪和她同时开口。
林疏月的残剑泛起刺目的红光，那是剑痴传承觉醒时才会有的血煞剑气。
她手腕翻转，剑刃划过冒牌货的丹田，数十根银亮的丝线应声而断。
那些丝线刚离体就开始汽化，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啸。
真正的混沌意志......早已渗透诸天......冒牌货的身体开始崩解，碎成点点星光，最后一缕意识钻进石壁缝隙前，他盯着陈恪右脸的痣笑了，你以为自己是主宰？
不过是......
砰！
苏桃的小拳头砸在石壁上，饕餮灵体溢出的黑雾裹住即将消散的星光。
她蹲在碎光前，鼻尖沁着细汗，小圆脸皱成包子：少主你看！
这些光好难吃，像发霉的糖糕！
陈恪蹲下来，见她指尖凝着团淡蓝色的信息流，正缓缓钻进她眉心。
苏桃突然打了个寒颤，瞳孔里闪过星河倒转的幻象：有个声音说......他们在找能承载干涉者的容器......还说......还说......
说什么？林疏月也凑过来，残剑的血光映得她眼尾泛红。
苏桃咬着下唇，小手攥住陈恪的衣袖：说......这个干涉者好像认识你。
洞外的喊杀声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重新漫进来，照在陈恪紧绷的下颌线上。
他望着母壶深处那道被星光照亮的裂缝——方才冒牌货的碎光就是钻了进去。
渗透诸天？
干涉者？陈恪轻声重复，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前世混街头时的狠劲，行啊，既然你们爱往我头上扣锅，那我就把这口锅砸个稀巴烂。他站起身，衣袋里的糖糕被体温焐得软乎乎的，从今天起，谁再提混沌体，得先想想——
到底谁才是混沌的主。
林疏月替他理了理被血溅脏的衣领，残剑在掌心嗡鸣：需要我去查这些丝线的来历么？
北漠冰宫的典籍里......
不。陈恪打断她，目光扫过石壁上等你回家的刻痕，先解决眼前的。他指了指母壶最深处的裂缝，我总觉得，这里藏着比傀儡更重要的东西。
苏桃突然拽了拽他另一只手，小脸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黑雾：少主，刚才吞噬的时候......我好像听见有个很小的声音说......她踮脚凑到他耳边，那个干涉者，好像也在找你。
陈恪的呼吸顿了顿。
母壶深处的裂缝里，突然渗出一缕极淡的青光。
那光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指尖，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像极了小时候张奶奶递给他糖糕时，掌心的余温。
他望着那缕光，忽然想起前世孤儿院失火那天，他从废墟里扒出半块焦黑的糖糕。
张奶奶护着它被房梁砸中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恪，回家的路......在糖糕里。
走。陈恪握紧苏桃的手，转头对林疏月笑，去看看这母壶，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林疏月提剑跟上，残剑的血光在前方劈开黑暗。
苏桃蹦跳着跑在中间，发间的红绳晃啊晃，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母壶最深处的裂缝，正随着他们的脚步，缓缓裂开一道缝隙。
缝隙里，传来某种古老器物苏醒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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