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恪回到外门杂役房时,袖中木匣还残留着方才剑鸣的震颤。
他踢开脚边歪倒的破水桶,往草席上一躺,就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不用看也知道是林疏月,她的剑气裹着梅香,比晨露还清冽。
明日莫去。林疏月的声音从窗棂外透进来,带着几分少见的急切。
陈恪翻了个身,看见她素白的裙角在月光下晃了晃,像片不肯落下的雪。
吴大师兄的请帖都递到杂役堂了,说要摆庆功宴。他扯了扯发梢翘起的碎发,嘴角勾起痞笑,师姐舍不得我?
窗纸被指尖戳破个小孔,林疏月的眼尾在月光下泛着冷白:吴天骄上月才废了外门第三的灵根,就因那人在演武场赢了他半招。
你前日在断魂崖引动剑鸣......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昨日去藏书阁查过,近十年外门弟子被暗算的案子,七成都与他有关。
陈恪的笑意淡了些。
他望着头顶漏风的房梁,想起方才周无涯看木匣时的眼神——那分明是见了蛇的模样。
吴天骄这种外门小霸王,若知道他背后可能牵扯着内门秘辛...
所以更得去。他突然坐直,伸手抓住窗外那截欲收未收的手腕。
林疏月的手像块温玉,却在他掌心微微发颤,师姐帮我备坛醉仙酿,我倒要看看,他吴大师兄的鸿门宴,下的是蜂蜜还是鹤顶红。
第二日未时三刻,外门演武场搭起的青布棚子飘来酒肉香。
陈恪晃着酒葫芦走进来,就见吴天骄穿着月白锦袍立在案前,身后跟着六个外门弟子,其中那个穿杏黄襦裙的姑娘他认得——云岚,外门有名的幻术师,上个月刚用幻蝶迷晕过三个来挑战的内门弟子。
陈兄弟可算到了!吴天骄迎上来,拍他肩膀的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拍进地里,昨日听说你和林师姐在断魂崖赏梅,兄弟我羡慕得紧——这满桌的灵鹿肉、雪蛤羹,可都是给你备的!
陈恪垂眸扫过案上的菜色:中间那盘红焖鹿肉炖得烂熟,油光里浮着几缕极细的银丝。
他不动声色退后半步,让吴天骄的手落了空:大师兄客气了,我这人嘴馋,就爱这口。说着抄起筷子夹了块鹿肉,在嘴里嚼了两下,嗯,糖放多了。
棚子里响起几声低笑。
吴天骄的太阳穴跳了跳,却仍是笑着斟酒:陈兄弟最近风头正盛,前日那剑鸣......他突然顿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摇头,是我多嘴,听说你练的是《基础吐纳诀》?
外门杂役能到练气七层,当真奇才。
陈恪喝了口酒,酒液刚入喉就觉不对——这醉仙酿里掺了迷魂草汁,怪不得林疏月让他别喝。
他借着抹嘴的动作把酒水吐进袖中,笑着摆手:哪是什么奇才,就是运气好。
运气?云岚突然开口,杏黄裙角轻旋,我倒听说陈师兄昨日在断魂崖得了宝贝?她指尖掐了个诀,陈恪眼前的酒坛突然变成周无涯那盏青铜灯,幽蓝火焰腾地窜起来,要往他识海钻。
幻术!
陈恪后背沁出冷汗。
他想起林疏月昨日在崖边说的九霄剑阵,下意识运转起木匣里那篇《御剑诀·残篇》——识海里突然泛起金光,像把无形的剑唰地劈开幻境。
棚子里的酒肉香气重新涌进来,云岚的脸色却白得像纸,指尖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发梢在无风自动。
云师妹这幻术......陈恪晃了晃酒葫芦,差点让我以为回到断崖了。棚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吴天骄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分明看见云岚的幻蝶刚触到陈恪的识海,就像撞在铜墙上,连半片鳞粉都没留下。
宴席散得比陈恪预想的还快。
他踩着暮色往杂役房走,袖中系统突然震动——这是要触发签到的前兆。
他想起断崖深谷里堆积的断剑,摸了摸怀里发烫的木匣,转身往断魂崖去了。
月明星稀,断魂崖的雾霭比白日更浓。
陈恪摸着黑下了二十三级石阶,突然听见系统提示在识海响起:检测到九霄残兵聚集点,签到成功。他眼前浮现出件青灰色的薄衫,领口绣着缠枝莲纹,和木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避尘衣:九霄遗物,可隐身半柱香,隔绝气息。
危难时保命一次。
陈恪把衣服往身上一披,立刻觉得自己像块融进雾里的石头。
他正想试试效果,就听见崖顶传来脚步声——是吴天骄的亲信,正压低声音说话:黑风寨的人已经到外门后墙了,等子时三刻陈恪睡熟......
陈恪的手指在避尘衣上摩挲两下,突然笑了。
子时的风裹着血腥气钻进杂役房。
六个蒙面人举着淬毒的短刃撞开门,却只看见空床——草席还留着余温,枕头下压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
中埋伏了!为首的刀疤脸刚喊出声,后颈就挨了重重一击。
陈恪从房梁上跳下来,避尘衣在月光下泛着淡青,他抄起刀疤脸的刀往地上一剁:黑风寨的?
上个月劫了青冥商队的是不是你们?
刀疤脸疼得直抽气,还没开口就见陈恪歪头笑:算了,反正你们也活不过今晚。
第二日清晨,外门演武场围了一圈人。
两具蒙面尸体倒在杂役房外,刀疤脸的脸上还留着陈恪的鞋印。
执法堂长老拍案而起:外门竟有弟子勾结匪类!吴天骄站在人群最后,喉结动了动——那两人是他花了三枚聚气丹雇的,此刻却像两把刀戳在他心口。
昨晚我一直在睡觉。陈恪揉着眼睛从人群里挤出来,身上还穿着皱巴巴的旧道袍,什么刀啊剑啊的,我连梦都没做到。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陈恪昨晚在睡觉?
那这两具尸体是自己蹦出来的?哄笑声中,吴天骄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看着执法堂把尸体拖走——他总不能说自己雇凶杀人吧?
暮色降临时,陈恪瘫在草席上揉腰。
这两日东奔西跑,连系统送的睡觉突破都没捞着,他摸着避尘衣残留的剑气,突然想起林疏月。
那剑气方才收进袖子时,好像有缕飘了出去......
林疏月在自己的竹屋里练剑,突然觉得胸口发烫。
她解下颈间的玉佩,就见玉面浮现出淡青色的莲纹——和那日崖边木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陈恪打了个哈欠,把避尘衣往床头一扔。
管他什么吴天骄周无涯,先睡个三天三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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