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掌心相抵,僵持不下。
高凡的手臂肌肉紧绷,青筋暴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启明星的光芒在周身忽明忽暗。
而僵尸周身翻涌的黑气如毒蛇般缠绕上来,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冰冷又腐朽的力量顺着掌心疯狂挤压。
僵尸脸上露出扭曲的疯狂,口中发出低沉的嘶吼,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狠狠瞪着高凡说:“你们该不会以为自己是纯粹的受害者?你们的国家在强大时,难道就没有欺压过弱小?”
“战争从来都是如此,胜利者书写历史,失败者被踩在脚下。我曾被所谓的国家和家族背叛,但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你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过是我复仇路上的垫脚石,谁让你们无力又愚蠢!”
两人僵持的手臂颤抖如风中残烛,高凡却突然卸去半分力道,眸光平静得如同深潭:
你说的确实没错,我的国家曾经也在强盛时期残忍侵略过他国、也曾展开过屠杀、也曾经只为权贵服务不在乎平民百姓。
他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映着启明星的冷辉。
话音未落,少年周身的气骤然暴涨,瞳孔深处燃起灼目的光芒。
他猛地反推僵尸的掌心,震得碎石飞溅:
“所以那些朝代都灭亡了!”
“光凭谎言和镇压是消灭不了人的血性的,高层人士以为百姓愚蠢,但是平民百姓不是傻子!”
高凡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院落,“百姓被高层蒙骗不是因为他们愚蠢,而是因为他们选择了相信——当有一天,人们不再选择相信的时候,这个国家也就走到尽头了!看看你的军国主义不就毁灭了吗?”
僵尸的身躯剧烈摇晃,如同风中残烛,空洞的眼窝深处,闪烁着痛苦与迷茫交织的幽光。
他凝视着高凡,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你以为我想杀人?我也曾是个普通人,有父母,有妻子,有孩子。”
“可战争突然就来了,他们告诉我,侵略他国是为了所谓的‘大义’,是为了让日本崛起。我信了,我拿起刀,踏上异国的土地,直到我亲手砍下那个孩子的头颅,他眼中的恐惧,和我儿子如出一辙。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过是战争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是权贵手中的杀人工具。”
他顿了顿,喉间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哽咽:“广岛、长崎的核爆,无数同胞惨死。可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是天皇的野心,是军部的贪婪!我们这些底层的士兵,那些无辜的平民,不过是他们实现欲望的牺牲品。”“天皇宣布投降时,我正准备自尽,我以为那是尽忠,是荣耀。现在想来,多么可笑!我忠的是什么?荣耀又在哪里?我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灵魂,换来的却是历史书上轻飘飘的一行数字!”
僵尸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身体剧烈颤抖:“仇恨只会带来更多痛苦,可我们的痛苦又有谁在乎?那些发动战争的人,那些制定侵略计划的权贵,他们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吗?很多都逍遥法外!而我们这些被战争裹挟的人却要背负着骂名,永世不得超生。”
“你让我放下仇恨,可谁来还我们一个公道?谁来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负责?”
“别忘了,你也是一个华夏人,你们是被侵略方你有什么资格替你的那些前辈劝我放弃复仇?你这样对得起你们牺牲的那些人吗?大不了我到时候去日本残害平民百姓来增强实力也一样。”
高凡猛然攥住僵尸挥来的手腕,掌心星光灼得腐肉滋滋作响,却始终没松开半分。
他直视那双猩红瞳孔,声音发颤却字字千钧:“我没有资格替任何人原谅!南京城的血、重庆的火,每个国人的骨头里都刻着仇恨!”
少年染血的额头抵上僵尸冰冷的额骨,“但你以为复仇就能结束这一切?当你屠戮日本平民时他们的孩子也会变成新的恶鬼,就像你当年被仇恨吞噬一样!”
启明星的光芒突然暴涨,在两人周身凝成流转的星环。
高凡的指甲深深掐进僵尸皮肉,任由黑血顺着指缝滴落:
“我爷爷在南京大屠杀中失去了七个亲人,他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记住仇恨,但别让仇恨毁了自己。”
“你觉得复仇能让你解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不过是军国主义养出的第二头怪物!”
高凡胸膛剧烈起伏,将僵尸狠狠推开。
“你恨我,我恨你,我要报仇,他也要报仇,就这样一代一代循环下去?”
他猛地指向远处的城市“你看!我们的父辈、祖辈,用血肉之躯筑起防线,不是为了让我们变成和侵略者一样的畜生!而是为了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李老爷此时突然哽咽道:“战争结束了,可你知道吗?我见过太多幸存者,他们不是想着复仇,而是跪在废墟上,拼了命想重建一个没有杀戮的家。仇恨像毒瘤,你以为在剜别人的肉,其实也在啃噬自己的骨头!”
高凡张开染血的手掌,淡蓝色的气化作点点萤火落在僵尸肩头,“难道非要等整个世界都被仇恨烧得干干净净,我们才肯停手吗?”
僵尸僵直的身躯轰然坠地,青灰色的指甲深深抠进泥土,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
唉~我这几十年到底是怎么了......他的声音像是从裂开的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锈迹斑斑的沙哑。
夜风中不知什么簌簌作响,他仰头望着漫天星辰,瞳孔里倒映着流转的银河。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京都老宅前的樱花雨、母亲为他系上的护身符、妻子送别时颤抖的指尖,还有南京城那把染血的刺刀。那些被仇恨吞噬的岁月在星光下变得透明,他终于看清自己不过是被时代碾碎的一粒尘埃。
“啊~战争啊,就是一个家庭去毁掉另一个家庭,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始终是罪人,不管我是否是被利用的我都是罪人。”浑浊的血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尘土里晕开深色的痕迹。
“祈求原谅的事情,我不奢求我也不配,就请让我最后再发挥一点作用吧。”沙哑的声音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周身残余的黑气突然如沸腾的沥青般翻涌起来。
不等高凡反应,浓稠的黑气已经化作了一个小球出现在他手中。
“你这是?”
僵尸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收下它吧,说不定哪天就会派上用场呢。我苏醒之后,我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现在这个世界上像我这样利用魔气的人还有很多。”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最后消散在夜风里,“多一份力量,也算是多一份保障吧......”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轰然溃散成万千黑雾,唯有碎掉早已失去光泽的宝石碎片埋没在泥土当中。
高凡盯着掌心若隐若现的黑气纹路,喉结动了动,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外公,你说这一切究竟怎么了?”
“明明是侵略者,却又像是受害者;明明该恨得咬牙切齿,可看到他消散时的眼神……”
李老爷拄着拐杖缓缓走到外孙身边,苍老的手掌覆上高凡颤抖的肩膀。老人浑浊的眼睛望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声音里带着跨越半个世纪的叹息:
“小凡啊,有些账,不是杀几个人、报几次仇就能算清的……”
“伟人说过,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是一致的,只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日本军国主义和中国的民族败类。我们和日本百姓都是被那些战争疯子拖进深渊的人。真正该被清算的,是那些妄图用枪炮撕裂世界的野心家,而不是在仇恨里循环往复地互相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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