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钦听到这话,握住苏宁的手,眼底掠过一丝阴鸷,唇角勾起凉薄的笑:“那朕能否尝尝她的滋味儿?”
苏宁“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幽幽的警示:“皇上是不要命了?你若碰了她,我们的计划就全乱了,我还怎么留在你身边帮你?”
“渺渺别气,朕不过是同你说笑!”楚钦立刻收敛了戾气,语气软下来,指尖轻轻蹭过她的手背,“那样的女子,朕才没兴趣。朕心里装着的,从来只有渺渺一人。”
苏宁看着眼前虚与委蛇的两人,只觉得胸腔里像是燃着一团烈火,烧得她指尖发颤。她没想到,即便在这荒诞的梦里,楚钦和郁时渺依旧如此令人作呕——他们竟在这样算计她!
不等她压下心头的火气,眼前的景物骤然扭曲变换。下一秒,苏宁的手腕脚腕已被冰凉的银色链条锁住,一身刺目的红衣裹着身子,被人强行推上了出嫁的马车。
送婚的太监提着尖细的嗓音,一路高声吆喝:“郁时渺,年十八,为大夏和亲!乃大夏之功臣,众人跪拜!”
苏宁清楚记得,自己十八岁这年,西境太子向大夏求娶宗室女子。而那位号称“英明神武”的皇帝楚钦,为了所谓的两国和睦,竟将肃宁伯爵府的未亡人郁时渺封为公主,硬推上了和亲的马车。
郁家因此平步青云,满门荣耀。可肃宁伯爵府的柳大娘子,却在郁时渺出嫁当日,与镇国将军府的李静雅一同,死在了流民暴徒的火器之下。
大夏的百姓都说,她们是生前苛待了郁时渺,才遭了这般报应。只有被迫顶着郁时渺身份和亲的苏宁知道,这一切都是楚钦一手策划的毒计。
马车驶出京城,一路颠簸到玉门关,送亲的人便尽数散去。苏宁独自坐在空荡荡的马车里,望着前方苍茫的昆仑山脉,身后是孤零零矗立的玉门关城楼——而那城楼上,四个铁笼子里悬挂着的,竟是四具白骨。
那是苏家的父兄。
他们死于一年前,并非战败殉国,而是被楚钦与郁时渺联手残害。郁时渺拿着一把枪,亲手杀了苏家父子,事后却伪造证据,污蔑苏家军企图叛国……
苏宁盯着城楼上的白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挣扎着推开车门,一步一步走下马车,对前来迎接的西境使臣沉声道:“我想明日再入西境。我不会逃,你们不必防备。”
西境使臣见她孑然一身,已是穷途末路,便没有拒绝。
入夜后,苏宁趁着夜色,亲自攀上玉门关的城楼,将四具白骨小心翼翼地从铁笼中取下。她在城楼脚下亲手挖了四个土坑,把父兄的尸骨一一埋下,指尖抚过冰冷的泥土,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阿爹,哥哥们……很快,很快我就来陪你们。”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回到马车,换上那身鲜红的嫁衣,亲自驾着马车,朝着西境王城的方向驶去。月色洒在无垠的大漠上,她握着袖中一把精巧的匕首,眼底没有半分惧意,只剩决绝的光。
可刚走没多远,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苏宁猛地抬头,就见一匹黑马横挡在马车前,马背上的“和尚”面容冷峻,眼底却翻涌着心痛与愧疚。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朝她走来,没有多余的言语。这一夜,苏宁褪去了身上的红衣,将自己全然交付给了他。帐内烛火摇曳,两人相贴的肌肤带着滚烫的温度,似要将彼此的绝望与牵挂,都融在这短暂的温存里。
天蒙蒙亮时,苏宁默默穿上红衣,趁他未醒,轻轻点了他的穴道,又将一封写了许久的信塞进他的衣襟。
小白与春雨早已候在马车外,本是要带她与“和尚”一同离开,却见苏宁将“和尚”扶上马背,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轻轻摇了摇头:“我回不了大夏了,你们带他回去,让他别来找我。好好活着。”
她是苏家的小姐,骨子里的倔强谁也改不了。
迎着清晨的微光,苏宁独自驾着马车,缓缓驶入西境。
西境的屠善太子见了她,连基本的礼节都不顾,直接将她扛回了婚房,猩红的眼眸里满是占有欲:“我就知道,楚钦一定会把你送来!我想要的,从始至终只有你,苏宁!你只能是我的……”
他被欲望冲昏了头脑,伸手就要撕扯苏宁的嫁衣。可下一秒,他却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嘶吼着咆哮:“是谁!你把自己给了谁?我西境的天这么蓝,西境的人这么爱你,你为何要背叛我!为何!”
苏宁眸底一片冰冷,猛地抽出藏在腰间的匕首,一脚将屠善踢开,缓缓走下床,一字一句道:“因为,我需要一个开战的理由。”
“你……你想做什么?”屠善看着她手中寒光闪闪的匕首,终于慌了神,浑身颤抖着盯着眼前明艳却致命的女子。
回应他的,是匕首刺入皮肉的闷响,以及彻底坠入黑暗的绝望。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寒冷,西境的暴雪下了三天三夜,可王城之中的大火,却始终没有被暴雪熄灭。大夏送来的和亲公主,杀了西境的屠善太子,血洗了西境皇宫,最后点燃一把火,将自己与这座罪恶的宫殿一同吞没。
西境百姓震怒,残存的皇族重整兵力,向大夏递上了战书。原本因苏家镇守而安稳的边境,从此再也没了往日的繁华……
同年,楚留香太子率军回朝。他怀中抱着一个小小的骨灰坛,向楚钦请命,要了一万精兵,亲自奔赴西境。
楚留香的怀中,还藏着一封信。每到夜晚,他都会在烛火下轻轻展开,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妾身曾做过一个梦,梦里大师夫妻恩爱,育有三子两女。妾身想,这梦不会欺人。所以妾身长跪佛前,祈求大师如梦中所见一般平安顺遂。祈求来世,能报答大师的情谊,与大师夫妻恩爱,一世白头……”
……
“大师……大师……”许是梦境太过真实,又或许是怀有身孕的缘故,情绪本就不稳的苏宁躺在床上,眉头紧紧皱着,一遍遍轻声呼唤,眼角的泪无声地滑落。
守在床边的楚留香见她睡得不安稳,连忙俯身,轻轻捧着她的脸,温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声音轻得像羽毛:“宁儿,我在……我一直在。”
苏宁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恍惚,哑着嗓子问:“如今……是何时何日?”
楚留香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答道:“同德元年,八月初十。”
苏宁怔怔地点了点头,随即紧紧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未散的后怕:“郎君……”
她想告诉他,自己做了一个可怕的梦——梦里的她没了家人,最后葬身火海,是“大师”找到了她的尸骨,把她的骨灰坛一直带在身边……
“别怕,我在。”楚留香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是化不开的温柔,“我一直都在。”
有楚留香在身边陪着,苏宁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没多久便又沉沉睡去。只是这一夜,她始终紧紧抓着楚留香的领口,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松开。
……
苏宁怀有身孕的事,如今早已不是京城中的秘密;而郁时渺怀着身孕,却迟迟不肯回肃宁伯爵府,也成了京中人人议论的笑话。
可柳大娘子却全然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反倒特意让人把郁时渺怀孕的事,交给说书人编成故事,在京城的茶肆酒楼里传唱。不仅如此,她还亲自挑选经验丰富的嬷嬷,对外宣称,是要给苏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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