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场宫庭花园
（查理曼上）
查理曼：有人约在这儿见面，却迟迟没有来，我是多么心急，竟然提前许久。没事，不是等待就是被等待，我得习惯现在的心情，在我还没把迟到当作是喜好之前。
（布妮可上）
布妮可：哥哥，抱歉，我没想到你会来得这么早，看你的样子，像是得到了万物的眷恋。难不成绿草抚了你的发，花儿吻了你的脸，甘露洗了你的嘴？
查理曼：权当我是喜悦吧！天空太狭隘，容不下我喜悦的步伐。你说的差了去，是巨树抚我的发，花香吻了我的脸，河流洗了我的嘴。
布妮可：真是好心态，但也透露出不满，也许你说的那些也远远不够将你的喜悦描述。在一个郁郁寡欢的人面前你应该表现出满足，简单的要求不会实现，没有人会满足，无论是给予还是获得。给予的人会觉得欠缺，获得的人也会觉得欠缺。好像不对，人本来就是欠缺什么了的。我是自以为健壮，却不知虚无缥缈的灵魂上那千疮百孔的样子。
查理曼：人本就不该满足，满足后哪里还有追求。懒惰的锁趁机把人关押在自满的房间里，过着自娱自乐的生活。
布妮可：那人应该怎样？我们不断受着折磨，每天都要经历一场场变革。内心的纠纷快要演变成生死决斗，思索竟慢慢退化成一种恶习。是我多虑，隐藏的执着便是我忧郁的病根，我习惯怜悯别人，却不知别人也在怜悯我。
查理曼：别人只会将你赞美。
布妮可：过多的赞美也算是一种可怜。
查理曼：你的确值得称赞，我的妹妹。
布妮可：称赞和唾弃是一对夫妻，我不能总与称赞交好，破坏他们的感情，我是有多好的人品，唾弃从没向我报复。我渴望唾弃的报复，但也十分害怕，她肯定会像小人得志般变着花样的羞辱我，同时她又同佳人似的用她充满文学艺术的语言暗讽我。别人都说我的蛮横是个性，她却直截了当的说我是个泼妇；别人都说我的美貌倾倒世人，她却厌恶不屑的说我勾引了世人。我整日提心吊胆，装作对称赞不在意的样子。
查理曼：唾弃知道你不会爱上称赞的，你的表情证明了这一点。
布妮可：哪有人不爱称赞，就像谁人不爱金钱一样！若伸若收的双手，飘忽不定的眼神，暴露了口是心非的谦辞。过多的称赞让人愚昧，过多的金钱让人忘乎所以。就是这称赞，使我的双耳起了茧，阻碍我听到万物的声音，我还能怎么表达，对万物的爱。憋得我难受，是夺眶而出的泪，是割喉而出的血，不如索性吧，再弄瞎我的眼，让我逃避到黑暗死寂中去，就不必去分析，人性在某一刻的光辉，在某一刻的漆黑。
查理曼：使劲地向我抱怨，说出你的种种看法，一个倡导者也不能有你刚才这番演说。
布妮可：还是能够听到你在将我夸赞，习以为常放纵了我的双耳，脱离了我的掌控便不再属于我。我得主动出击，偷袭每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我是谁，因为我迅速的一击就能将他们打晕。没有人会在我的手里毙命，我只是给他们一个应得的教训。
查理曼：总有人会看到你的脸，再和蔼可亲的人都会被你得罪。
布妮可：得罪人才好，不得罪人世界如何变得丰富多彩？在没有坏人的世界里，好人怎么会感到幸福？没有对比人不会感受到快感，极大的反差才会有两个不同的结果。努力做一个坏人吧，这样你的使命就是让别人体会到真正的幸福。不用担心内心善良的谴责，人本就坏到了极点，为一世的幸福苟且偷生。这也是人的权力，但无论是正直还是虚妄，都像是在使用暴力，强行轰开幸福的门。即便找到了幸福，也会爱上贪欲。
查理曼：亲爱的妹妹，我觉得你该出发了，你的思想已经提前出发，然而身体呆在一个地方太久，和埋在土地里没什么区别。你需要一次远行，在遥远的地方找回你的专属。
布妮可：我不能坐马车，旅途颠簸让我难受；我不会骑马，马的速度让我心慌；我连路也不会走，一步一个跟头我早就遍体鳞伤。还好，满身的灰尘是大地母亲对我的疼爱。
查理曼：恰好我这儿有一个驾驭马车的能手，你坐在马车里如躺在床上一样舒服，同时他强壮的身躯能挡住刺向你的刀剑。
布妮可：那样他会流血，随后有人会为他流泪。我的身躯不比他差，刀剑这些冰冷的东西怎么会让我颤栗，关键它们是蠢笨的，根本就挨不了我的身。
查理曼：恰巧他就要来了。
（比特亚上）
布妮可：他看起来很忧郁。
比特亚：别问我为什么忧郁，因为我喜欢。简单的，忧郁让人冷静且平凡，只有无意间才会觉得自己伟大，便是在忧郁中获得意想不到的快乐。丝毫不要觉得奇怪，个人的喜好随心所欲，总不能让我追随大众的喜好吧，我可是个自私自利的狂人。比特亚见到您很高兴，我可爱的公主，现在我怎么都忧郁不起来，您的美貌打扰了我的忧郁。
布妮可：你是责怪我吗？
比特亚：是的，我是在责怪您，您应该感到歉疚，您的美貌破坏我的忧郁，如同我受到攻击。您的手段非常高明，我来不及躲避，只好开口责怪。没有了忧郁，我现在显得不怎么开心，说话的方式可能会得罪您。不经意之间说出一些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的话，才会让人觉得高深莫测。自娱自乐的天赋是每个人对自己的另一种嘲讽。
布妮可：三言两语便能深入人心。
查理曼：他完全有资格做你的侍卫。
比特亚：三两句戏言是不够的，长篇大论亦是不行的，我喜欢恰到好处。说的少了是我浅薄，说得多了是我不够稳重，怎样才能让人满意，我想是那吊人胃口的欲言又止。我说的方式你可别在意，我就是这个样子。你要明白，即便是以时间为笔，空间为纸，定然也画不出一个拥有完美性情和漂亮五官的人儿来。更何况我这拿着画笔又无可下笔的人儿呢？我的忧郁是天生的，保留我的忧郁便是保留了我的天真，这是我童年唯一剩下的快乐了。人的天真是有依据的，不由自主的出现，不受人的控制。天真可不是傻，而是可爱。不说了，说话得恰到好处。
布妮可：继续啊，伙计，你的箴言我听得津津有味。
查理曼：继续啊，伙计，你的演说精彩万分。
比特亚：好，我继续，我已经对比了眼神，看清了手足的舞动。这是不容易伪装的，尽管人本身就是装着的，装在屋子里，装在人群中，只要能够装得下，就尽量挤吧。我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能表达就会评判，说出一套的理论来，去证明不切实际的猜想。我的困惑成了依据，畏怯成了勇气，胡言乱语吸引一些知识渊博的听众，我很自得，吹嘘的功夫展现得淋漓尽致。时不时一声喝彩，我嘴里的唾沫更加四处飞溅。
查理曼：别太得意忘形，要记得听众的感受。
布妮可：他全神贯注，把一切交给他的嘴，我喜欢他说话的方式，他会是一个好的侍卫。
查理曼：你真的要去远行？他的任务只是逗你开心。
布妮可：希望会是一个愉悦的旅途，他天真的想法很有可能变成事实。我要花费时间整理远行的用品，马车的事就交给你了，谢谢你，哥哥，我的忧郁全被比特亚抢去。
（布妮可下）
查理曼：祝贺你，我的仆人，你离自由更近了一步。
比特亚：祝贺你，我的主人，你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查理曼：彼此暗自庆幸，喜悦不漏一丝痕迹，想象此刻内心的哈哈大笑与脸上平静表情的不协调，真有趣，比特亚，你的演技让我捧腹大笑，难道忧郁是你的爱妻？
比特亚：忧郁更像是我的儿女，是做父亲之前的祷告，是做父亲之后的辛劳。
查理曼：你生了一堆调皮的儿女呢！
比特亚：他们必定会讨人喜爱，因为有我这个追寻爱与自由的父亲在一旁细心指导。放心，王子殿下，他们也会尊敬您和您的儿女。
查理曼：祝愿他们聪明伶俐，懂事乖巧。
比特亚：我想会的。他们和人交流的时候礼貌得体，做事的时候兢兢业业，平等待人是他们的一贯作风，善良有爱使他们收获颇丰。我从别人的口中听到的都是赞扬，一个父亲的骄傲就是他们健康成长。我会训斥他们，眼中满满的爱意化作口中的严厉。不用我再重申一遍了吧，我说，面对正义与邪恶你们该选择什么？面对无知和博学你们该选择什么？我的孩子们齐声高呼，正义！博学！勇敢！拼搏！他们太淘气了。
查理曼：他们自力更生的时候便会忘掉你的教训，违背未出生时发下的誓言。
比特亚：这怪不得他们，要怪就怪我这个父亲和父亲身后的这个世界。
（比特亚下）
查理曼：只有我会对自己忠诚，比特亚，我也会出发，悄悄地跟在你们身后，自己的爱怎么能交给别人去换取？
（查理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