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尚未散尽,林烽的指尖已经触到了棺材内壁的第三道凹槽。凹槽边缘的木质发黑,像是被某种酸液腐蚀过——这与监军昨日不慎打翻的安魂香炉如出一辙。他轻轻叩击底板,回声沉闷中带着一丝异样的空响,仿佛这具阴沉木棺材内部还藏着另一重天地。
将军,查过了。周毅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里混着秋风的呜咽,工匠老曲的孙女说,她爷爷临终前改过三次图纸。亲兵统领的影子映在帐帘上,右手始终按在刀柄处,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金甲武士。
林烽用匕首挑开底板边缘的蜡封。这些本该用来防潮的封蜡,此刻却散发着淡淡的苦杏仁味。他想起军医曾提过,先帝年间处决犯人就爱用此物混在酒里。底板掀起时,夹层里整整齐齐码着十二个油纸包,每个都裹成三寸长的圆筒,用浸过桐油的麻绳捆扎——正是标准火药棒的制式。
老曲在底板夹层里留了活扣。周毅闪身进帐,从怀中掏出半张焦黄的图纸,按他孙女的说法,这棺材其实有三层。羊皮纸上用炭笔勾勒的剖面图清晰显示,在常规的棺椁结构之下,还有仅容一人蜷缩的狭小空间,两侧设有六个透气孔,位置正好对应棺材外壁雕刻的云纹装饰。
秋风突然变得急促,帐帘被掀起的瞬间,林烽已经合上了暗格。监军的贴身太监捧着个鎏金托盘站在晨光里,盘中红绸衬着三枚乌黑的药丸。陛下体恤将军劳顿,特赐提神丹。太监的笑容像是刻在脸上的面具,眼角余光却不断扫向棺材头部——那里新出现的刮痕正是昨夜林烽试验机关时留下的。
林烽单膝跪地接过托盘时,发现药丸表面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他假装咳嗽,趁机将一粒药丸弹入袖中暗袋,剩余两粒则用汗巾包裹塞进靴筒。这个动作似乎触怒了太监,对方突然伸手按住棺材盖板:将军不即刻服用,莫非是怀疑?
此刻一阵爆炸声传来,西营方向腾起的烟柱打断了太监的质问,粮仓上空盘旋着成群的乌鸦。这些本该怕火的禽鸟,此刻却迎着浓烟俯冲,显然是被某种气味吸引。
是诱鸟药!周毅拖着受伤的右腿赶来,手里攥着半把染血的乌鸦羽毛,他们在粮仓周围撒了拌过药的秕谷。每根羽毛根部都沾着淡黄色粉末,这是边境游牧民族驯鹰用的秘药,朝廷明令禁止流入军营。
混乱中,林烽掀开垫尸体的锦被,在替身僵硬的左手下发现了个更惊人的秘密——棺底暗格里的火药棒少了两根。而昨夜值守的亲兵,正是今晨被临时调去灭火的那一队。
将军看这个,周毅突然压低声音,从棺材头部夹层抽出一根铜管。这根本该用来排水的管道,内壁却刻着细密的螺纹。林烽对着火光细看,发现螺纹间还残留着黑色粉末,凑近能闻到硫磺与硝石混合的气息。
午时的梆子声像是催命符。林烽正在研究铜管机关,帐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他迅速将图纸塞回暗格,却听见棺材底板传来咔嗒轻响——活扣竟然自动锁死了!
是温度。周毅抹了把额头的汗,老曲的孙女说,她爷爷用热胀冷缩的铜片做机关,体温持续烘烤三个时辰就会触发。这个设计原本是为防止尸体被盗,现在却成了要命的陷阱。林烽盯着越来越近的金甲武士,突然抓起药罐砸向棺材头部。
陶罐碎裂的声音惊动了巡逻队。当武士们冲进大帐时,看见的是林烽痛苦的躺在棺材旁,地上散落着治疗肺疾的药丸。太监狐疑地检查棺木,却没发现被药汁掩盖的机关复位痕迹——乌黑的药液正好渗入云纹雕花的透气孔,掩盖了铜管里残余的火药味。
申时验尸官的到来让危机升级。这个满脸麻子的老头带着全套验毒工具,银针在碰到替身指甲时突然变黑。将军,按律要开膛验...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爆炸声。这次是马厩方向,冲天火光中,三十匹战马挣脱缰绳狂奔而来。
林烽趁机将半根火药棒塞进验尸官的药箱夹层。当受惊的马群踏破营栅时,所有人都看见那个麻脸官儿抱着药箱逃命的狼狈相——而箱子里突然冒出的青烟,让金甲武士们再顾不上查验棺材。
夜幕降临时,棺材底板下的夹层现在成了真正的保命舱,六个透气孔被巧妙地改造成观察孔。周毅抱来连夜赶制的替身替身——一个用腐肉和面糊塑成的假人,将在明日下葬时吸引追兵注意。
将军,最后一步。亲兵统领递上特制的蜡丸。这是用老军需官留下的配方制成,含在舌下可闭气两个时辰。林烽将蜡丸藏入齿缝时,听见棺材夹层传来轻微的刮擦声——是周毅在试验紧急开启装置。
子时的梆子响过三遍,林烽突然按住周毅的肩膀。借着月光,他们看见棺材外壁的云纹雕花里渗出细密的水珠——这是夹层里的冰片开始融化。老曲设计的这个精妙机关,会在棺木温度降至特定程度时自动解锁,为明日葬礼上的尸变创造条件。
报——!传令兵的声音撕裂了夜的寂静,胡骑偷袭烽燧台!东北方的天空被火光照亮。更令人心惊的是,每簇火焰腾起的方位,都精确对应棺材图纸上标注的透气孔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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