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仙侠小说 > 烬影长歌:苍澜王朝复仇录 > 第四十二章 慕容雪至·银枪惊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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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忧茶寮那扇油腻厚重的粗布门帘在身后落下,将昏黄的油灯光晕、劣质茶汤的苦涩以及萧策那双深不见底的桃花眼,一并隔绝在身后。

城西陋巷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污水的腥气,扑面而来。

沈惊寒裹紧了身上毫不起眼的灰褐色粗布短打,如同一个真正的、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行脚商,步履蹒跚地汇入稀疏归家的人流,身影很快被深沉的夜色吞没。

萧策最后那句“三日后,此时此地,定给兄台一个满意的‘价码’”,犹在耳畔回荡,带着商人特有的精明与不容置疑的蛊惑。

那卷包裹着“沧澜朱雀”路引的油纸,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滑入了萧策的掌心,也在这本就暗流汹涌的江南棋局上,投下了一颗莫测的变数。

沈惊寒并未直接返回清荷小院。

他如同最警觉的夜枭,在迷宫般的陋巷间反复兜转,利用《流风诀》赋予的敏锐感知和内息收敛之法,将身形与气息完美融入阴影与市井的嘈杂。

确认身后绝无任何可疑的“尾巴”之后,他才如同鬼魅般翻过清荷小院低矮的后墙,落入那片熟悉的、弥漫着药草清苦气息的天地。

院内,油灯如豆。

苏清瑶并未歇息,正坐在墨隐榻边的矮凳上,指尖搭着他的腕脉,秀眉微蹙。

老渔头在偏厢发出均匀的鼾声。

气氛看似平静,却如同绷紧的弓弦。

“如何?”

沈惊寒无声地出现在苏清瑶身侧,声音压得极低。

苏清瑶收回手指,眼中忧色未褪:

“琴音压制之力在减弱。蚀心蛊毒似在适应…反扑之力更甚。若无解药,恐怕…”

她未尽之言,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墨隐灰败的脸色在昏黄灯下更显死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生死边缘的细线。

沈惊寒的目光扫过墨隐枯槁的脸,落在桌案上那本摊开的“潜蛟密档”和旁边苏清瑶密密麻麻的破译草稿上。

苏清瑶顺着他的目光,低声道:

“‘青蚨’指向盐铁转运使朱明远,证据链已初步理清。‘玄鸟’…线索直指魏渊心腹,内卫统领‘鬼影’莫七,但关键实证尚缺。至于那三十万两…”

她摇了摇头。

时间!

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墨隐等不起,魏渊的反扑随时可能降临!

萧策提供的巨款线索,成了黑暗中唯一摇曳的火光,却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三日后,萧策会给‘价码’。”

沈惊寒声音沉静,将茶寮交锋的细节简要告知苏清瑶,重点提及了萧策透露的朝堂风向——东宫、盐税、春闱。

苏清瑶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太子若真有意借盐税与春闱发难,确是撼动魏渊根基的良机!萧策此人虽不可尽信,但这情报…或可利用!”

“是饵,也是刀。”

沈惊寒走到窗边,望向北方沉沉的夜空,那里是帝都的方向,

“用得好,可斩敌;握不住,先伤己。”

然而,这紧绷的、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三日,并未如预期般度过。

仅仅过了一日,一股更加凛冽、带着铁血肃杀之气的寒流,便从北疆席卷而至,悍然冲入了扬州城这滩看似平静的浑水!

翌日清晨,扬州城的气氛陡然变得异样。

城门口盘查的兵卒数量激增,且不再是往日那些懒散懈怠的府兵,而是换上了一批神情冷峻、眼神锐利、行动间带着明显军伍肃杀之气的陌生面孔。

他们盔甲锃亮,腰间佩刀制式统一,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人左臂的臂甲上,都镶嵌着一小块玄铁打造的、形似鳞片的徽记——玄甲军的标志!

这些身影如同钉子般楔在城门各处,对进出城的人员、车马进行着极其严苛的盘查,尤其是携带大宗货物或形迹可疑者,几乎被翻个底朝天。

往日喧嚣的城门口,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紧张与压抑。

“听说了吗?慕容家的大小姐来了!”

“哪个慕容家?北边那个?”

“除了镇国大将军府,还有哪个慕容家能调动玄甲镶边的亲卫?”

“嘶…‘银枪小太岁’慕容雪?她不是在朔风原带兵吗?怎么跑咱扬州来了?”

“说是奉旨巡查江南盐务!啧啧,这阵仗…怕是要出大事啊!”

“嘘!噤声!魏家的人看着呢…”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在扬州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间飞速传播、发酵。市井小民交头接耳,富商巨贾面露忧色,那些依附魏氏的大小盐商更是风声鹤唳,许多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漕帮头目,此刻也如同地老鼠般缩回了巢穴,行踪诡秘。

醉月楼依旧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但那靡靡之音中,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浮躁与心不在焉。

揽月轩空置着,萧策的车驾已有两日未曾出现。

这股无形的风暴压力,也波及到了清荷小院。

苏清瑶明显感觉到,院墙外那些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在玄甲军入城后,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密集和肆无忌惮!

甚至有几个面生的货郎,一天之内数次“路过”小院门口,目光闪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沉重。

“慕容雪…”

苏清瑶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动着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单音,目光穿透窗棂,仿佛要望穿院墙外无形的罗网,投向那北方铅灰色、压抑的天际,

“她来,是景和帝悬在江南官商头顶的利剑?还是…慕容烈将军投向这潭浑水的探针?”

她想起密档中那些涉及军方模糊不清的代号,心头沉甸甸的。

沈惊寒坐在院中青石上,一块沾了清油的软布,正缓缓擦拭着手中那柄伴随他逃亡、饮过无数追兵鲜血的乌沉短刃。

刃身狭长,弧度流畅,在并不明亮的晨光下,闪烁着幽冷内敛的寒芒,映出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

那眼眸深处,此刻正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冰冷的警惕、刻骨的仇恨,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镇北侯府子弟对“玄甲军”这三个字本能的排斥与…痛楚。

“银枪小太岁…”

沈惊寒的声音低沉,如同冰层下压抑的暗流,

“她来,是景和帝的刀,还是慕容烈的眼?”

他指尖拂过刃口,感受着那锋锐的冰凉,

“无论是什么,这把刀,此刻都悬在我们头顶。”

慕容家与沈家,同为军方柱石,却因景和帝的猜忌而关系微妙。

镇北侯府覆灭,慕容烈虽未直接落井下石,却也保持了沉默。

慕容雪身为慕容烈独女,对沈家“谋逆”之事深信不疑,其立场可想而知!

这疑问,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在萧策约定的第三日黄昏之前,以一种最炽烈、也最冰冷的方式,轰然砸落!

地点,是瘦西湖北岸,扬州城最繁忙也最混乱的漕运码头。

夕阳如血,泼洒在浩渺的湖面上,将停泊的无数漕船桅杆染成一片赤金。

空气中混杂着河水腥气、货物霉味、汗臭以及劣质脂粉的气息。

力工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麻包,在跳板与岸边蹒跚往来,古铜色的脊背上汗水涔涔,在夕阳下闪着油光。

商贾呼喝,管事叱骂,脚夫争抢,构成一幅喧嚣而粗粝的市井画卷。

然而,这幅画卷的一角,却被暴戾和血腥撕开。

一队穿着转运司皂隶服色、却个个满脸横肉、眼神凶狠的盐丁,正围着一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苦力。

为首一个疤脸头目,腆着肚子,手中挥舞着一根浸透了盐水、油光发亮的牛皮鞭,唾沫横飞地咆哮:

“…新捐!魏相爷体恤尔等贱民,特加‘河工保安捐’!每人三钱银子!拿不出来?拿不出来就给老子滚蛋!这码头,一粒盐都别想扛!”

苦力们面无人色,哀声乞求:“王…王头儿,行行好…前日才交了三钱的‘过坝捐’,实在…实在拿不出了啊!家里婆娘孩子还等米下锅…”

“少他娘的废话!”

疤脸王头目狞笑一声,鞭子在空中甩出一个刺耳的炸响,

“没钱?没钱就用皮肉顶!给老子打!打到他们记性长出来为止!”

如狼似虎的盐丁们一拥而上,手中的短棍、皮鞭没头没脑地朝着苦力们抽打下去!

惨嚎声、求饶声、皮肉被击打的闷响瞬间炸开!

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漕工被狠狠踹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个盐丁踩住了脊背。

“老不死的!就你叫得最欢!”

疤脸王头目狞笑着,高高扬起了手中那根浸满盐水的牛皮鞭,鞭梢在空中抖动着,蓄满了恶毒的力量,眼看就要朝着老漕工花白的头颅狠狠抽下!

这一鞭下去,头骨碎裂只在顷刻!

周围苦力目眦欲裂,却无力阻止,绝望的哭喊被淹没在码头的喧嚣和盐丁的狞笑中。

千钧一发!

“咻——!”

一道撕裂空气、尖锐到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厉啸,毫无征兆地自码头西侧落日熔金的天际,破空而至!

那厉啸并非箭矢的呼啸,而是某种更加沉重、更加霸道、带着无匹穿透力的金属破风声!

速度更是快到了极致!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刺目的银白色寒芒,如同九霄落下的雷霆,裹挟着摧枯拉朽的恐怖气势,悍然劈落!

目标,直指那根即将落下的牛皮鞭!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精钢为骨、浸油牛皮包裹的坚韧鞭杆,在这道银芒面前,脆弱得如同枯枝!

应声而断!

断口处光滑如镜!

鞭梢带着半截断杆,无力地垂落在地。而那抹银芒去势不止,“夺”地一声,狠狠钉入疤脸王头目脚下坚硬的青石板地面!

入石三分!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那抹银芒的真身——竟是一杆通体亮银、红缨如血的长枪枪头!

枪身犹在高速震颤,发出低沉而愤怒的嗡鸣,红缨在夕阳晚风中烈烈燃烧!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所有喧嚣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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