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第一装备维修厂的车间灯火通明。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与金属的混合气味。
临时划拨给林钧的区域，几台老旧的车床孤零零地立着。
几名面带迷茫的普通维修兵正在清点工具，他们大多二十出头，脸上带着对这突如其来任务的不解。
王爱国院士领着他的几位核心研究员，站在不远处，双臂抱胸。
他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表情是一种混合了审视与不屑的复杂。
“三天，哼。”王爱国身边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研究员，压低声音，
“就算是神仙，也变不出他图纸上的东西。”
另一位身材高瘦的研究员推了推眼镜：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但把牛皮吹破了，就不好收场了。”
王爱国没有作声，他的注意力全在林钧身上。
这个年轻人，此刻正弯腰检查一台锈迹斑斑的卧式镗床，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表面轻轻划过。
他看得出，林钧的检查非常专业，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老练的从容。
林钧站直身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设备比预想的还要差。
他走向角落堆放的材料区，几根钢材孤零零地躺着，没有他需要的特种合金，更不用说贫铀材料。
前世，贫铀穿甲弹是后期才逐步攻克的难关，眼下，国内在这方面的储备和加工能力，几乎为零。
这就是最大的瓶颈。
如果无法解决弹药问题，他方案中威力最强的部分就无法实现，面对“幽灵”坦克，胜算会大打折扣。
王爱国团队那边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嗤笑。
林钧没有理会。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系统空间。
“系统，贫铀穿甲弹的应急配方，现有条件下如何实现？”
【查询中……】
【方案一：常规贫铀材料提炼与加工，预计耗时127天，成功率3%。不符合当前任务要求。】
【方案二：消耗100初始军工积分，可兑换【贫铀合金微量元素催化剂样品】及【低温离心铸造工艺（简化版）】。可大幅缩短工时，提升成功率至75%（受限于现有设备精度）。】
100积分。
他目前只有刚刚完成任务获得的100点军工积分。
这是他唯一的底牌。
“兑换！”
【兑换成功。军工积分余额：0。】
【【贫铀合金微量元素催化剂样品】已发放至系统储物格。】
【【低温离心铸造工艺（简化版）】已传输至宿主记忆区。】
一小瓶闪烁着幽暗银灰色光泽的粉末样品，静静躺在系统储物格中。
与此同时，一股庞杂却清晰的工艺流程图与参数数据，瞬间涌入林钧的脑海。
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关键节点，都如同亲手操作过一般熟悉。
林钧睁开眼，心中的大石落下了一半。
系统，果然是他最大的依仗。
他没有立刻声张，更没有显露出任何异样。
直接拿出催化剂，只会引来更多质疑，甚至被当成怪物。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流程。
林钧转身，走到那几名维修兵面前。
“同志们，时间紧迫。”他指着角落的几根普通高碳钢棒，
“先把这些钢材按我给的尺寸进行初步切削和热处理。”
他拿起一块粉笔，在旁边的铁板上迅速勾勒出几个弹芯的雏形和关键参数。
维修兵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班长迟疑地开口：
“林……林顾问，这，这是要做穿甲弹的弹芯？但这材料……”
“按我说的做。”
林钧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维修兵们不再多言，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王爱国那边，金丝眼镜研究员冷笑：
“用普通高碳钢做弹芯？去打‘幽灵’坦克？这是在过家家吗？”
王爱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皱得更紧。
林钧的举动，完全不合常理。
林钧走到一台简陋的电弧熔炼炉旁，指挥维修兵添加普通钢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油纸包，里面是他先前在实验室角落找到的一些常规铁合金粉末。
在一次转身调整设备参数的间隙，他手腕微动，系统储物格中的那一小瓶银灰色催化剂粉末，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了那包铁合金粉末中。
“把这包合金添加剂也放进去，改善一下钢水的流动性。”
林钧将纸包递给负责投料的维修兵。
维修兵接过，毫不怀疑地将混合物投入了熔炉。
接下来，林钧报出了一系列熔炼温度和保温时间的参数。
“第一阶段，升温至1550摄氏度，保温20分钟。”
“然后加入我刚才给你们的‘合金添加剂’，再升温至1680摄氏度，保温10分钟。”
王爱国团队中，那位专攻材料学的研究员脸色变了。
“1680度？"
“普通高碳钢在这个温度下，碳元素会严重烧损，组织结构也会变得粗大脆弱，这简直是胡闹！”
他忍不住出声。
王爱国也终于按捺不住，迈步向林钧走去。
“林钧同志，你这个熔炼温度和合金配比，完全不符合冶金原理！”
他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们的时间非常宝贵，不能浪费在……”
他话未说完，两名身姿笔挺的警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其中一名警卫面无表情，立正敬礼：
“王院士，李司令有令，改装期间，一切行动听从林钧同志指挥，任何人不得干扰。”
王爱国的脸瞬间涨红，又转为铁青。
“我……”他想说什么，但看着警卫那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李援朝这是铁了心要保这个年轻人！
金丝眼镜研究员也想上前，被另一名警卫客气地拦住：
“同志，请配合工作。”
王爱国团队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林钧指挥维修兵们，进行着在他们看来匪夷所思的操作。
熔炼炉内，钢水在高温下翻腾，颜色也从普通的橘红色，渐渐透出一股奇异的暗金色。
林钧紧盯着炉口的光焰，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低温离心铸造工艺（简化版）】的细节在他脑海中飞速流转。
他知道，催化剂正在起作用。
但能否成功，还要看这台老旧离心铸造机的表现。
钢水出炉，被小心地倒入离心铸造机的模具中。
机器启动，发出沉闷的轰鸣。
王爱国死死盯着旋转的铸造机，仿佛要把它看穿。
他的专业告诉他，这批弹芯会是废品。
但他内心深处，又有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万一呢？
万一这个年轻人，真的创造了奇迹？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强行掐灭。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