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永昭帝紧锁的眉头因萧启的话稍稍舒展。
不多时,一位身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的道士翩然而入。
他刚要行礼,就被救子心切的永昭帝出声喝止。
道士快步来到榻前,三指轻搭萧珏腕间,凝神细诊。
片刻后,他又将白汐沫刚刚整理好的衣襟再次掀开,观察了一下那已被青黑色的血液浸透的布帛,随后缓步来到永昭帝面前。
“启禀陛下,宸王殿下脉象虚弱无力,是乃血亏气虚之象,造成这脉象的就是王爷左胸上的伤口所致......”
那道士语速缓慢,侃侃而谈,大有一副长篇大论的打算。
永昭帝听得心烦,厉声打断,双眼中怒火灼灼,“朕不想听废话,你只需告诉朕能不能治!”
道士被永昭帝的怒喝吓得一哆嗦,但很快就稳住了心神,捋着长须故作高深的道:“回禀皇上,贫道能治,但宸王殿下并非中毒!”
他故意拖长声调,眼角余光瞥向萧启。
萧启会意,立即上前一步:“道长此话何意?”
“贫道适才观宸王殿下面相,见其命宫有荧惑守心之象,此乃......大凶之兆,宸王殿下久伤不愈,恐亦与此有关。”
萧启闻言,眉峰微蹙:“道长此言可有依据,要知道造作妖言,诋毁宫闱者,依律当诛!”
“无量天尊!”
那道士稽首一礼,自怀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古籍,翻到折角的一页。
“《天象辑要》有云,‘荧惑之命,主兵戈之灾’而宸王殿下......”
他忽而噤声,抬眸窥视永昭帝神色,继续说道“恰与太岁相冲,宸王殿下此劫实乃天象示警。”
三皇子萧栀适时轻叹:“难怪近来北境烽烟未熄,南方又逢旱灾......如今九弟的沉疴难起,莫非真是......天意如此?”
“真是荒谬!”萧擎轻叱一声。
“父皇,昨日儿臣奉旨张榜求医,今晨即有贤士揭榜,不如让那揭榜之人为瑾瑜诊治,以免瑾瑜的病情被妖言所误,贻误良机。”
“老八!此言何意?莫非暗指本王蓄意构陷九弟?你......”萧启怒极质问,一副要与萧擎理论争辩之势。
“都给朕住口!”永昭帝怒目微睁,声如寒潭。
“让他一试!”
得到永昭帝首肯,白汐沫来到他面前,行礼后便开始装模作样的检查起来。
不过片刻,她便回到永昭帝面前,恭敬一礼,肃然禀报:“启禀陛下,宸王殿下确是中毒,他所中之毒乃是芳骨烬以及浮生醉!”
此言一出,萧启和萧栀神色骤变,只见萧启指尖轻颤,两股战战却故作镇定,而萧栀却极快的调整好情绪,一派从容,不动声色的立于一旁。
“荒谬!”那道士厉声呵斥,拂袖怒视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
“你这黄口小儿,年可及冠?竟敢在圣前妄言!《医典》《药典》你可曾读过?芳骨烬和浮生醉是何等奇毒,岂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能识得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白汐沫不卑不亢,拱手一礼:“在下姓晏,单名一个琅字,年方十六!我既敢接皇榜,自是有真才实学的。道长您年高德邵,在下敬重,但若仅凭年岁便断定我无才无学,未免有失偏颇。”
她唇角微扬,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既然道长不信我,那不如与我赌上一局——就赌我所言非虚,如何?”
这般明目张胆的挑衅,登时激得那老道士须发皆张,怒目圆瞪。
“有何不敢,贫道修行五十载,岂会惧你一个黄口小儿?”
“道长道法高深,自然无所畏惧。”白汐沫拱手浅笑,眼中却闪过一丝锋芒。
“既然道长应下这个赌约,不如我们立个彩头——若我能证实殿下所中之毒确为芳骨烬与浮生醉,道长便将性命交予我处置,如何?”
见那老道士要反驳,白汐沫立即抬手制止,继续道:“若我无法证实,不仅这条性命任道长处置,名下田宅银票也尽数奉上。”
说着,她故意露出腰间缀着的羊脂玉佩,那玉佩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正泛着温润的光泽。
老道士闻言,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眯起浑浊的老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锦衣少年——云锦长袍上绣着暗纹,腰间配着上等美玉,就连靴子都用金边滚边。
这般打扮,定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
“呵,不过是个想借机攀附天家的纨绔子弟......”老道士暗自思忖,贪婪之心愈发炽热。
他仿佛已经看到万两黄金、广厦良田在向他招手,甚至幻想日后出入宫廷、美婢环绕的风光景象。
“好!贫道就与你赌这一局!”老道士故作高深地捋须应下,浑浊的眼中却闪烁着贪婪的光。
白汐沫瞥见他这副嘴脸,险些笑出声来。
她余光扫过一旁神色紧绷的萧启,不禁暗自摇头。
轻信江湖骗子,如此愚蠢之人,他身在皇家是怎么平安的活到现在的?
这要是放在现代影视剧中,怕是活不过三集。
不过看眼前形势,这位王爷,离“杀青”之日,怕是不远了。
白汐沫轻抿朱唇,收回视线,她再次来到萧珏的身边,从怀中取出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
御前侍卫见状正欲上前护驾,却被永昭帝抬手制止。
此刻的永昭帝眸色深沉,已对局势洞悉七八。
他目光复杂地望向自己的长子,胸中蓦地涌起一阵刺痛,原本舒展的眉宇再度紧锁。
此刻他既渴望知晓爱子遇害的真相,又恐惧答案会如自己所料。
然而身为一国之君,亦为人父,他必须直面。
事已至此,他唯有坦然接受。
现如今他只盼着瑾瑜能转危为安,莫要让她的珑儿忧心如焚,其余的......
“哎......”永昭帝轻叹,随后移开视线,凝视着白汐沫。
只见白汐沫执起匕首轻拭着染毒的帛布。
就在起身之际,她只觉手痒,思索一瞬后,她快速的在萧珏的胸肌上戳了一下,随后快速起身,只见方才松弛的肌理顿时绷若铁石。
萧珏强压的怒火再度翻涌。
白汐沫浑不在意萧珏的异样,持着染血的匕首来到那道士跟前。
“道长,此刃已沾宸王毒血。要验晚辈所言虚实,只需在臂上划开一道口子即可。”
说着她又将匕首向前递了三分,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道长,请——”
那道士看着眼前寒光凛冽的匕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握着拂尘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白汐沫见他这般畏缩模样,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道长,莫非是怕了?”她声音清越,却字字如刀。
“如若您现在认输倒也来得及,只要您当众承认自己妖言惑众,诋毁宫闱,承认自己才疏学浅,满口妄言,再当众认我之才——这场赌注便可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