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书阁 > 现言小说 > 青秋记 > 第十章 雨不降良田起黄埃 大灾年形影不相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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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魏秋霜坐在锅灶前烧火时,狄青从外面进来了,拉了个小凳子,坐在魏秋霜身边看着她,魏秋霜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脖子里隐约的鞭痕,直直盯着心疼的问道:“青哥哥,他们打你了?还疼么?”

狄青被他一看,忙用手摸了摸脖子说:“没事儿,已经不疼了,快好了”,狄青有些怵她的眼神,上去拉她的手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都是我不好,这几天让你担心受苦了”,魏秋霜脸有些微烫,觉得心里有些情感似乎无的放矢,便觉不好意思,偷偷抽出手拿了个木柴放进灶里,笑着说道:“青哥哥无事便好,一会好好的洗洗,有伤的地方要涂抹点药才行”,说完瞄了眼眼前这个青涩的大男孩,心里不免也有些青涩。

而在另一边的狄云夫妻也是执手相看泪眼,说不完的情话不再多表。

第二日大早,魏老汉便早早到了狄家,看到狄大良父子三人也是老泪纵横,感叹着有惊无险,老天保佑。早饭后,狄大良叫来了刘大夫,让他给狄云兄弟看伤,又给张氏孙氏瞧病。

一家人送走了刘大夫后,狄大良见家人俱在,想把关于木质拼图的事儿说一下,他便对着几个孩子们道:“云儿和青儿在牢里时,我与刘员外在县衙处见到了胡天成,也就是那胡家少爷的父亲,云儿和青儿能这么快被放出来,虽说借助了刘员外力量,但也有胡家老爷看在拼图的份上,不再背后使手段的缘故,我便做主将木质作法,连同剩下的一些图,以及咱们的想法均告诉他了”,他说完,看了看两个儿子,狄云虽面容无所动,但眼里还是透着气氛;而小儿子则是怒形于色,横眉怒目,气呼呼的摸样。他又瞧了一眼站在小儿后面的魏秋霜,只见她面目平和,不露声色,泰然自若,眉开眼笑的拍了拍小儿的胳膊,又冲他笑呵呵的摸样。狄大良见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态感慨不已,他既为得小儿子冲动浮躁而担心,又因得这丫头做儿媳而欣慰。

狄大良笑问道:“秋丫头不生伯伯气么?”

魏秋霜笑道:“伯伯说哪里话,能救得两个哥哥出来,比什么都好,怎么能生伯伯气。”

其实魏秋霜想的很开,她本来就是无端的想起制作木质拼图,作法也是非常简单,对她来说无不可,只是心疼因拼图导致狄家兄弟受了牢狱之灾,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如今失去反倒是安全。

狄青瞧着身侧魏秋霜,羞赧的耳根发热,面颊泛红,既难过失去拼图,又羞愧不如比自己还小的秋霜的气度。

又过月余,天旱也越来越严重,眼见中秋临近,却少了许多节日气氛,魏秋霜和孙氏商量着做些月饼出来,庆祝团圆。从田里收上的庄稼交租后,所剩无几,但好在之前陆续囤积了一些粮食,如今尚不知上苍何时淋降甘露,但临近中秋,万家团聚,相较境况差一些的人家,已经好很多。外面天地苍茫,村里炊烟渐断,河起飞尘,田野无草,枯草新坟,白帆飘荡,粮价也越来越贵,但似乎仍没有达到官府开仓放粮的地步,随着境况愈来愈糟,为了能够活下去,有更多的人开始典当家资,卖儿鬻女。

魏老汉身体也与恶天儿似的,愈来愈差,魏秋霜分外难过,她早已将老汉当成自己的至亲至爱,自己深处今世多年,而魏老汉对自己又是如做眼珠子班疼着爱着,如今看着他身体每况愈下,她心如刀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变着法的跟他说些好话,让他高兴,魏老汉特喜欢孩子,孙氏九死一生产下的儿子,取了乳名木墩,如今小木墩已经满月,家里稍有些营养的东西,都紧着孙氏和魏老汉补身子,稚儿也没有过多遭罪,所以小家伙长得粉嫩可爱,魏老汉每每看到小儿,便心生欢喜,心情也爽朗几分。

临近中秋,孙氏带了粮食回了一趟娘家,返回后情绪十分低落,狄云见状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岳父家中出了什么事儿”,孙氏看着自家相公关切眼神,眼泪顿时决堤似的簌簌滚落。张氏和魏秋霜看着孙氏见此忙上前询问,孙氏哭了片刻,拭了拭眼泪,才慢慢道来。

原来孙氏娘家早在孙氏生产之前就派人过来借过粮,只是孙氏觉得娘家应该尚未到绝粮断餐的地步,便未曾放到心上,后来又出来狄云狄青兄弟这桩事儿,娘家来借粮的事儿也被她抛诸脑后,等到产子后,母爱泛滥,老话儿说的好,“养儿方知父母恩”,她生子时鬼门关走了一圈,更能体会父母心情,加上孩子办满月时,娘家兄长过来时脸色有些不善,又想起娘家曾经借粮的事儿后,便找了张氏商量说借粮一事儿,张氏也非小气势利之人,衡量再三,便匀出一些粮让孙氏带着回了娘家,谁知道孙氏回到孙家后方知孙家情况已是非常糟糕,大哥家两个嫡亲的孙女已经买给了人伢子,父亲已是卧病在床,原来数月之前孙父夏收粮时劳累过渡而患了病,当时觉得无大碍,便没放到心上,而今天气炎热,孙父又没好生养病,结果小病拖成大病,看病吃药家中存银渐少。而田间减产家中粮食渐无,更是给孙家雪上加霜。而孙父得知两个孙女被卖供自己吃药看病,自己拖累全家,便起了轻生之意,老人家倔脾气上来,绝食绝药,等孙氏到后,见到家中情形,既心酸又无奈,她劝了父亲,又安慰了失儿的嫂嫂,返回后,孙氏仍十分难过,见到丈夫关爱,顿时心里的心酸顷刻溢出。

魏秋霜听了孙氏的话,心下嘘唏不已,想不到孙氏娘家已经到了卖孩子的地步。张氏是个心善之人,听了孙氏的话,连连掉了些眼泪,抹了把眼泪后问道:“两个丫头卖到谁家了?死契活契?”

孙氏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回道:“卖个镇上的章婆子,大丫头死契,小丫头活契,可怜的大丫儿还不足十岁呢”,言语间是抹不完的心酸泪。

张氏和魏秋霜又是一阵劝慰,当下,张氏又哀叹道道:“哎,拿去的粮食怕也不能长时候撑事儿,如今咱们家虽不富裕,但还没到断炊的地步,回头我与你公公在商量商量,再匀一些给亲家,好歹度过这个坎儿。”孙氏听了张氏的话,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头给张氏,念念道:“多谢娘,多谢娘......”,张氏也被她这一番快速的动作惊了,忙让狄云扶起她,并与她道:“傻孩子,如今老天爷不给口饭吃,咱们总得相互扶持下,跨过这道坎......”,一番话说得孙氏心里慰烫,心中更加感念张氏大恩。

在魏秋霜看来,张氏真是个好婆婆,她心软和善,张氏没有婆婆,更不曾受过婆婆磋磨,也从不磋磨儿媳,如今孙氏娘家有难,她又是出手相帮,又是宽慰儿媳,魏秋霜此刻更加感叹她这一世的好运,终身大事儿已定,未来相公,尽管如今还是少年,但平时十分疼爱自己,未来婆婆待自己如亲生,未来婆嫂十分和善。若不是魏老汉年老多病,人也似乎要油尽灯枯,她会更加幸福高兴。

果不然,第二日狄大良便让狄云狄青两个兄弟,计算了家中的存量,又匀出一部分让他们兄弟二人送去孙氏娘家,孙家自是感念云云。

这一日一早,太阳又是如常一般大,虽还未直射大地,沙石光亮胆怯,树叶干黄,无蝉鸣,无鸟叫,干涸的黄土已是蒸汽腾腾,整个天地间似乎着了火一般。狄青和狄云两兄弟便去看看官府是否有什么祈雨的措施,如今村里的水井已有几口近乎枯竭。只有一些比较深的还有些水。村里的气息更加底靡,不断的有人死去。许多人家已经开始迁移。

末时刚过,魏秋霜正在哄着小木墩玩,并听到外面狄青轻快进到院里,一进屋便喊:“爹,娘,好消息,好消息,皇上派了赈灾大臣,说是要低价售粮了”,说完话,脸上还带着一脸的兴奋。张氏和孙氏听了后也是十分高兴,尤其是孙氏,娘家好歹能够撑一段时间了。

屋里人热闹的商量这如何去卖粮,家里要把尚存的一些银两拿去买粮,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不多会狄大良和狄云父子也回来了,确认了朝廷拍了官员赈灾售粮的消息后,一家人商量这如何去买粮,并去通知村里没迁移走的人家售粮的消息,魏秋霜看着坐在小木车里的几个月的小木墩兴奋的小模样,似乎他也为这件儿高兴,魏秋霜心里也高兴,总算天不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