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家墩，大明军械总局。
昔日简陋的草棚早已不见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规划严整的青砖黛瓦建筑群。
高大的实验楼矗立中央，
四周环绕着数座宽敞的制造车间。
存储火器与火药的仓库更是壁垒森严，
厚厚的草灰层隔绝了梅雨时节的湿气。
空气里弥漫着木炭、铁锈、
硫磺和桐油混合的独特气味，
伴随着铁锤敲击、钻头旋转、
锯木开料的嘈杂交响，
构成了一曲工业萌芽的序章。
朱由检一身常服，
在王承恩、李国祯的陪同下，
步入这座他寄予厚望的利刃熔炉。
宋应星与汤若望闻讯，
匆匆从火炮试射场赶来，
脸上带着烟灰与兴奋的红光。
军械制造，乃明日攻城之倚仗！
进展如何？朱由检开门见山，
目光扫过忙碌的车间。
宋应星躬身回禀，
语速飞快却条理清晰：
回陛下！燧发枪已制成一千支，
俱经严格试射，性能稳定！
鸟铳两千余支，亦检验合格。
然……新募近卫军已逾万五，
此数尚不足装备全军。
幸赖陛下所授‘坩埚炼钢法’已初具成效！
他眼中闪烁着激动与自豪的光芒，
新炼出之钢铁，
其质坚韧远胜闽铁！
更依陛下所示，
已得‘高碳钢’！
以此钢制成钻头，
配合陛下所绘
‘手工钻床’
图纸制出之器械……
他指向不远处一座由水力带动的巨大木制框架，
上面固定着粗大的精钢钻头，
正发出低沉而有力的旋转声，
对准一根粗厚的铁棒缓慢而稳定地钻探着，
铁屑如流水般落下。
以此法钻制枪管，
速度远超旧日双层锻打！
所制枪管，内壁光滑如镜，
壁厚均匀，气密性绝佳！
经反复试射，寿命倍增！
更兼其弹道平直，
射程、准头皆有显著提升！
此乃火器制造之飞跃！
好！此乃固国强兵之基石！
朱由检眼中精光大盛，
他走到那台原始却意义非凡的钻床旁，
看着旋转的钻头一点点啃噬着铁棒，
仿佛看到了未来钢铁洪流的雏形。
技术乃立国之本！
宋卿，当立严格章程：
学徒待遇可减半，
然其技艺精进之快慢，
须与其授业之技术师奖惩挂钩！
学优者，师与徒同赏！
怠惰者，师亦受罚！
务使技艺薪火相传，
精益求精！
臣谨遵圣谕！
必完善学徒考绩之法！
宋应星肃然应命。
火炮呢？朱由检转向一旁沉默观察的汤若望。
汤若望抚胸一礼，
用略带口音的官话道：
尊敬的陛下，
您所要求之
‘重型直射长炮’与‘轻型直射长炮’，
在宋大人卓越的冶金技艺支持下，
已由我们共同完成试制！
他引着朱由检走向试射场。
场地上，三门体型修长、
泛着青铜与精钢冷硬光泽的重炮，
和两门更为轻便的同型火炮，静静矗立。
炮身线条流畅，
炮口处加装了精密的准星与照门，
装填方式采用了佛郎机式的后装子母铳，
效率远超旧式前装火炮。
陛下请看，
汤若望指着炮身后部精密的闭锁机构，
此乃关键！以新式高碳钢锻打淬火而成，
确保发射时气密与安全。
重炮可发射十五斤铁弹，
直射八百步（约1200米）外之标靶，
洞穿三重包铁木盾！
轻炮射八斤弹，
机动灵活，
射程亦达五百步（约750米）！
威力与精度，
皆非旧式红夷大炮可比！
朱由检抚摸着冰冷的炮身，
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
心潮澎湃：甚善！
宋卿、汤卿，尔等与军械总局所有匠师、学徒，
皆功在社稷！
朕期望着，有朝一日，
尔等所铸之利刃，
能将成吨的钢铁烈焰，
倾泻于建奴、
于一切犯我河山之敌的头顶！
以这钢铁洪流，
为我汉家百姓，
轰出一个朗朗乾坤！
铸就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他话语中的豪情与期许，
如同炽热的熔岩，
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无论是一直跟随的工匠，
还是新招募的学徒，
甚至包括汤若望这位异邦学者，
此刻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荣耀与使命！
为这样的帝王，
为这样的宏愿而铸造杀器，
似乎也变得神圣起来！
震天的欢呼与掌声，
在军械总局内轰然响起！
王承恩适时上前，
低声道：皇爷，
这些新锐火器，
尚未定名，还请陛下赐予名号，
以彰其威，以励匠心。
朱由检目光扫过那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燧发枪和修长的炮身，
朗声道：燧发枪，
乃我大明火器革新之始，
便命名为——崇祯元年式燧发火铳！
重型长炮，攻坚摧锐之重器，
命名为——崇祯元年式直射重炮！
轻型长炮，机动歼敌之利器，
命名为——崇祯元年式直射轻炮！
望尔等再接再厉，
使我大明军械，
永冠‘崇祯’之名，
威震寰宇！
谢陛下赐名！
吾皇万岁！欢呼声再起。
宋应星激动之余，
不忘请示：陛下，
为确保核心技艺不为外泄，
臣等一直依陛下所示，
将各部件制造分于不同车间，
匠师各司其职，
仅臣与汤神父及少数核心大匠通晓全局。
此‘制式化’、‘流水化’之法，
确收奇效！
臣请旨，此法当为总局铁律，
永世遵循！
准！此乃护国利器之根本，
断不容失！朱由检斩钉截铁。
翌日，清晨。
薄雾尚未散尽，
武家墩大营已是战旗猎猎，甲胄如林。
肃杀之气，凝若实质。
点将台上，
朱由检一身戎装，
按剑而立。
台下，近卫军第一野战步兵营四千精锐，
列成森严方阵。
最前方，是周遇吉精心挑选、
已熟练掌握燧发枪操作的一千火器兵！
他们手中的崇祯元年式燧发火铳，
枪管在晨光下泛着幽冷的蓝光。
其后，是三千名装备鸟铳、长矛盾牌、
经过严酷鸳鸯阵训练的老兵，
眼神锐利如鹰。
周遇吉顶盔贯甲，
大步走上点将台，
单膝跪地，声震四野：
启禀陛下！
近卫军第一野战步兵营集结完毕！
燧发火铳一千支，弹药充足！
鸟铳三千，刀盾长矛齐备！
攻城云梯、撞木、土工作业器械皆已就绪！
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目光缓缓扫过台下四千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
他们中，有跟随周遇吉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山西老兵，
有沿途招募渴望建功立业的青壮，
更有在武家墩苦训数月、
憋着一股劲要证明自己的新兵。
此刻，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在皇帝身上，
充满了狂热与信任。
将士们！朱由检的声音通过特制的铁皮喇叭，
清晰地传遍全场，
数月之前，朕与尔等初至淮安，
那知府李都，竟敢紧闭城门，
将天子拒之门外！
此等悖逆，非止藐视朕躬，
更是视我大明朝廷如无物！
视尔等浴血护卫天子之功如草芥！
今日——他猛地抽出腰间长剑，
剑锋直指远处淮安城朦胧的轮廓，
声音陡然化作雷霆：
朕，命尔等！以手中利刃，
轰开那悖逆之城！
擒拿逆臣李都！
用叛贼之血，
洗刷昔日之辱！
用胜利之旗，
昭告天下——天子威严，不容亵渎！
抗虏大业，不容阻挠！
此战，乃践行‘忠于陛下，驱除鞑虏’六大纲领之首战！
只许胜！不许败！
万岁！万岁！万岁！
破淮安！擒逆贼！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
瞬间冲散了晨雾！
四千把雪亮的战刀齐齐出鞘，
直指苍穹！
一千支燧发枪的枪口，
闪烁着冰冷的死亡之光！
周遇吉霍然起身，
拔出佩刀，发出震天咆哮：
第一野战营——听令！
目标——淮安城！
进攻——！！！
呜——呜——呜——！
苍凉而雄浑的进攻号角，
撕裂长空！
四千铁流，
裹挟着积压了数月的怒火与皇帝赋予的无上使命，
如同决堤的洪峰，
向着那座曾拒绝天子的城池，
汹涌而去！
大地，在铁蹄与脚步下，
开始震颤！
如不符各位彦祖口味，
请大大们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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