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幽那句“连热身都算不上”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在场每一个“秃鹫小队”成员的心里。
那是一种被彻底蔑视的羞辱感,但更深层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恐惧。
独眼龙刚刚从泥地里抬起的头,又“噗通”一声磕了回去。他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刚才心中升起的那点贪婪,瞬间被浇了个透心凉。
开什么国际玩笑!
杀她换船票?
刚才那个小姑娘一句软绵绵的“摔个跤”,他们这几十号人就跟下饺子一样全趴下了。现在这个正主,这个一脚能把他脑袋当核桃踩的女人,说不还手……
这他妈是钓鱼执法!
谁敢动手,谁就是那个傻乎乎咬钩的鱼,下场绝对是被人连鱼带钩一起塞进绞肉机里!
然而,独眼龙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不代表整个“末日都市”的玩家都能想明白。
“离境船票”和“S级武器宝箱”的诱惑,足以焚烧掉任何在绝望中挣扎过久的人,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
“吼——!!!”
“在那边!她就在那里!”
“冲啊!为了回家!”
“杀了那个神选者!S级武器是我的!”
城市的四面八方,从废弃的地铁口,从坍塌的大楼废墟,从阴暗的下水道井盖之下,涌出了数不清的人影。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疯狂与贪婪的血光,形成一股股钢铁与血肉的洪流,从每一条街道,朝着洛九幽所在的位置,疯狂席卷而来!
重型机车的引擎在咆哮。
能量武器的充能在嗡鸣。
扭曲人性的嘶吼汇聚成乐章。
整座死城,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奏响了它最后的狂想曲。
“完了……全完了……”波塞冬看着那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黑压压的人潮,声音都在发颤。
“这不是一个团伙……这是……捅了整个服务器的马蜂窝!”
奥丁那只独眼已经失去了焦距,他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无法思考自己现在躺下装死,能不能躲过这第一波冲击。
就连兵主蚩尤,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庞大的身躯紧绷,每一块肌肉都进入了战斗状态。
纵使他如今力量微末,但那份源自远古战场的本能,仍在发出警报。
这阵仗,足以让神明陨落。
成千上万的玩家,带着要撕碎一切的疯狂气势,从地面涌来。
那股毁灭一切的意志,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滚烫。
然而,处于风暴最中心的洛九幽,却连眉梢都未曾动一下。
她只是觉得有些吵。
下一秒。
她的身形,无视了此世的一切规则,缓缓升起,悬浮于半空。
没有借力,没有声响。
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俯瞰众生。
墨发飞扬,衣袂无风自动。
在这片破败、血腥、混乱的废土之上,她自成一界,高贵、清冷,与周遭的疯狂格格不入。
这个动作,瞬间让她成为了最显眼的靶子。
“她在天上!集火她!”
“蠢货,她这是在找死!”
无数的枪口、炮口、能量发射器,在同一时间锁定了天空中的那道身影。
洛九幽淡淡地扫视了一圈下方,看清了那一张张因为贪婪而扭曲的脸。
然后,她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法抗拒的法则,清晰地烙印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脑海里。
“想杀我领奖?”
“可以。”
“我,就在这里。”
这番话,没有挑衅的意味。
那是纯粹的陈述,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生命对既定事实的宣告。
这种极致的蔑视,彻底引爆了所有玩家的凶性!
“开火!”
“把她轰成渣——!”
就在第一个人扣下扳机的那个刹那。
洛九幽,抬起了手。
一根纤细、白皙,宛若羊脂美玉雕琢而成的手指,向上,指向了天空中那轮诡异的血月。
而后。
轻轻一点。
没有声音。
没有光效。
世界,却在这一瞬,失去了所有的光。
那轮高悬天际的血色月亮,被一层无法形容的幽深墨色瞬间浸染、吞噬,化作一轮死寂的黑洞。
紧接着。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上威压,以洛九幽为中心,轰然降临!
这不是力量的压制。
不是法则的禁锢。
这是……境界的碾压!
是一个生命体,对无数生命体,存在层级上的绝对俯视!
是神,在俯瞰尘埃。
威压过境,万物臣服!
所有正疯狂冲锋的玩家,无论他们是驾驶着几十吨重的钢铁巨兽,还是手持着能轰平大楼的能量炮,都在这一刻,动作戛然而止。
他们的身体,僵住了。
他们的灵魂,在尖啸中被冻结!
“呃……啊……”
一个冲在最前面的壮汉,脸上的表情从疯狂凝固成惊恐,再从惊恐碎裂成极致的骇然。
他感觉自己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扔进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噗通!”
壮汉双腿一软,膝盖骨碎裂般砸在地上,手中的武器“哐当”一声坠地。
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是最后一个。
以洛九幽为圆心,那股神魂威压向外扩散。
“噗通!”
“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成千上万的玩家,无论强弱,无论远近,仿佛被统一按下了某个开关,在这股威压之下,神魂剧震,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整个末日都市,那嘈杂的、疯狂的咆哮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死寂。
和一片……整整齐齐,朝着同个方向,跪伏的身影。
一指。
镇全服!
这,才是仙帝真正的力量。
即便修为被压制,但她的神魂境界,是这个“归一者”制定的低级游戏规则,永远无法限制的存在!
“我……的……神……”波塞冬嘴唇哆嗦着,大脑已经无法组织出任何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无意义的音节。
奥丁的独眼死死地盯着那片跪伏的海洋,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神”,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连仰望神明的资格都没有。
那不是力量。
那是……天!
兵主蚩尤那巨大的身躯,在震撼中微微颤抖,他庆幸,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了臣服。
这根本不是战斗。
这是创世神在巡视自己的造物。
就在这时,林婉儿动了。
她看着姐姐君临天下的身影,小脸上写满了崇拜,却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睛,地母灵体的力量悄然展开。
一道柔和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翠绿色光晕,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守护领域。
光晕精准地避开了所有跪在地上的敌人,将奥丁、波塞冬、陈锋、蚩尤,以及刚刚被强制收购的“秃鹫小队”全员,笼罩了进去。
在那股让灵魂都冻结的仙帝威压下,他们这些“自己人”,却感到了一阵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独眼龙感受着这股力量,再看看外面那片跪得整整齐齐的“同行”,激动得热泪盈眶。
这就是……自己人的待遇吗?
这就是……神之恩典吗?!
爱了!死心塌地了!
洛九幽缓缓从空中落下,站在那片跪伏的人潮之前,如巡视自己疆域的君王。
她看着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玩家,再次开口,声音冰冷,却带着致命的魔力。
“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
“一,继续当‘归一者’的狗,趴在这里,等我一个个踩死。”
“二,奉我为主,站起来。”
她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众人颤抖的灵魂上。
“我带你们,回家!”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无法拒绝的选择。
是继续当绝望游戏里随时会被抹杀的棋子。
还是……追随眼前这个如同神魔般的女人,去博一个回家的希望?
无数玩家面面相觑,在绝对的实力碾压和“自由”的终极诱惑下,许多人的眼神,开始剧烈地动摇。
洛九幽没有再理会他们。
种子已经种下,背叛的藤蔓,迟早会在这片绝望的土壤里疯狂滋生。
她转过身,从独眼龙手里拿过那张破烂的藏宝图,看了一眼上面标注的地点。
“走了,干正事。”
她带着自己的队伍,在那万众跪伏的震撼场面中,径直走向藏宝图标示的“中央控制室”。
她知道,那里,才是真正掀翻这张桌子的关键!
独眼龙连滚带爬地跟在后面,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与有荣焉的狂热。
他凑到一个同样被吓傻的同伴身边,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既炫耀又神圣的口吻说道:
“看见没!看见没!这他妈才叫真神!宇宙唯一真神!咱们这波,不是投降!是蒙神恩召,原地飞升了!”
“以后谁再敢叫咱们‘秃鹫小队’,老子第一个削他!咱们现在是‘九幽神卫’!懂吗?!保卫神明的那种!”
穿过死寂的街道,身后是延绵不绝的跪伏人潮。
这一幕,足以载入这个游戏世界的史册。
独眼龙屁颠屁颠地跟在洛九幽身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狂热的崇拜。
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那片壮观的“臣服之海”,又看看前面那道清冷的背影,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巅峰。
“神主,您慢走,小的给您探路!”独眼龙一马当先,冲到队伍最前面,那架势,仿佛前面有千军万马需要他去荡平。
可实际上,一路寂静,连个敢抬头的活物都没有。
陈锋看着他那副狗腿子的模样,嘴角抽了抽,想笑又觉得场合不对,只能憋着。
倒是蚩尤,瓮声瓮气地评价了一句:“此人,有前途。”
队伍里气氛有些古怪。
奥丁和波塞冬这两位昔日神话里的主神,此刻安静得像两个鹌鹑,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还在消化刚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幕。
那是将神话踩在脚下的力量。
根据藏宝图的指引,他们最终停在了一栋摩天大楼的废墟前。
“应该就是这下面了。”陈锋对照着地图,指了指大楼一侧一个不起眼的地下停车场入口。
入口的卷帘门早已被暴力破开,里面黑漆漆的,散发着一股陈腐的霉味。
独眼龙立刻掏出战术手电,第一个冲了进去,高声喊道:“神卫开路,保神主万安!”
他身后的“九幽神卫”们也有样学样,立刻组成战斗队形,小心翼翼地往里摸。
那紧张专业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绝世凶兽。
洛九幽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跟在后面。
……
中央控制室,位于城市中心一座还算完好的大楼地下地下三层。
一扇厚重得如同城墙的合金巨门,横亘在众人面前。
门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和焦黑的弹孔,甚至还有几处恐怖的爪印,深可见骨。
可见,在他们之前,有无数玩家尝试过打开这里,但都失败了。
独眼龙上前摸了摸,只感觉入手冰凉坚硬,他用尽全力推了一下,巨门纹丝不动。
“神主,这门……”他回头,一脸为难。
洛九幽还没开口。
一个淡然的声音,却从门前响了起来。
“这扇门,凭蛮力是打不开的。”
众人心头一凛,齐刷刷地看过去。
只见合金门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们,一头如雪的白发随意地披散着,身上是一件简单的白色长衫,背上斜挎着一柄古朴的长剑。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与这片废土格格不入的出尘之气。
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俊朗的脸,但眼眸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洛九幽身上,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九幽女帝,我们又见面了。”
洛九幽的眼神也微微一凝,清冷的脸上终于出现波澜。
白发男人似乎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微微欠身。
“不必紧张,我并非‘归一者’的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是这个游戏场的……另一个GM。”
“我的名字,叫……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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