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裹着辐射尘，沾在林昭战术背包的肩带上，像层黏腻的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金属味，仿佛昨夜刚下过酸雨。
他站在穹顶城外三公里的废弃公路上，靴底碾碎半片锈蚀的交通指示牌——“旧城区500米”的字样还剩半截，在雾里泛着青灰。脚下的柏油路面早已龟裂，裂缝中钻出几根细弱的紫黑色藤条，随风轻轻摇晃，散发出淡淡的腥臭。
“林昭！”
老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被寒风吹哑的粗粝，像是砂纸擦过铁皮。
这位前特种兵裹着件磨破袖口的军大衣，手里攥着块巴掌大的能量检测仪，显示屏上的红光正突突跳动，发出微弱的嗡鸣声。他靠近时，林昭闻到了他身上残留的烟味和机油气息。
“检测值比三天前翻了三倍。”老陈把仪器往林昭怀里一塞，指节叩了叩他胸前的青铜徽章，“青铜级任务清剿变异植物？骗鬼呢。”他眯起眼，眼角的刀疤跟着抽了抽，“我给你加了三支应急信号弹，压在背包最里层。要是碰到……”
“碰到会说话的藤蔓？”林昭咧嘴笑，手指却悄悄攥紧了战术带，“老陈头，我娘当年进禁区前，你也这么啰嗦么？”
老陈的喉结动了动。
雾气漫过他的脸，把表情揉成一片模糊。
他突然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巡逻车，军大衣下摆扫过结霜的野草：“十点前没见你回来，老子亲自带白银队来捞尸。”
引擎声裹着雾散去时，林昭摸了摸胸口的通讯器。
夹层里母亲的照片边角硌着皮肤——那是他在地下室翻出的老物件，照片背面还留着她用蓝墨水写的“小昭收”。指尖摩挲那几个字时，他似乎又听见了母亲轻柔的嗓音，混合着老旧录音机里播放的古典乐。
通讯器里的倒计时在他脑海里滴答作响：71小时53分。
旧城区的气味先撞进鼻腔。
腐烂的甜腥混着焦糊的塑料味，像有人把整座超市泡在发酵的血里。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缓缓旋转。
林昭扯下围巾捂住口鼻，战术靴踩过半堵倒塌的砖墙——墙缝里钻出的藤蔓比他手腕还粗，表皮泛着不自然的紫，叶脉间渗出黏液，滴在地上滋滋腐蚀出青烟，蒸腾起刺鼻的气体。
“青铜级任务？”他嗤笑一声，右手按在腰间的高压电刃上。
电刃是用核战残留的磁暴晶矿打造的，手柄刻着母亲实验室的标志——片六瓣雪花。当他握住它时，能感受到一丝冰凉的电流沿着掌心蔓延。
变故发生在他踏进超市废墟的瞬间。
地面裂开的声音像骨头折断，低沉而令人牙酸。
林昭本能地矮身，余光瞥见数十条藤蔓从四面八方窜出，尖端的倒刺在雾里泛着冷光，划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啸叫。
死亡之眼在太阳穴处灼烧，0.1秒前的画面炸开：他看见自己被藤蔓缠住腰腹，脊椎在绞杀中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血珠溅在母亲的照片上，把“小昭”两个字染成暗红。
“操！”他往左翻滚，后背撞在锈蚀的货架上，金属的冰冷触感透过衣物贴上皮肤。
藤蔓擦着他的右肩划过，撕裂声里混着布料碎裂的刺响。
林昭反手抽出电刃，紫色电弧在刀刃上噼啪跳动，精准扎进从地面钻出的主藤根部——那是所有藤蔓的交汇处，泛着病态的幽蓝，像一团凝固的淤血。
电流顺着藤脉窜开。
整片废墟的藤蔓突然剧烈抽搐，叶片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声音刺得耳膜发痛。
林昭借着反冲力跃起，却在落地时撞进一团阴影里。
“你以为杀得了我？”
沙哑的声音裹着藤叶摩擦的沙沙声，像是从地下深处传来的回响。
林昭抬头，看见墙面上的藤蔓正扭曲着组成一张人脸——眉眼位置是两个黑洞洞的树洞，嘴唇是两片交叠的锯齿状叶片，“我们不过是星渊会的棋子……而你，将成为‘天命之力’的容器！”
话音未落，地面的藤蔓突然开始编织。
紫黑色的枝桠在雾中交错，勾勒出复杂的纹路，像张倒扣的巨网，随着每一次交织，空气中都泛起一阵低频震动。
林昭后退两步，后腰抵上冰凉的金属货架——那是超市的收银台，台面还卡着半张褪色的购物小票，日期停在2145年3月12日，核战前三天。纸张边缘微微卷曲，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围魏救赵之阵。”
清冽的男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林昭抬头，看见一道银甲虚影浮在空中——那人腰间悬剑，枪尖点地，目光扫过藤蔓阵法时，空气里荡开细碎的金光，像是某种古老符文在空气中闪烁。
是韩信。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摸上了胸前的破铜镜——那是从博物馆遗迹里捡的，镜背刻着“汉初三杰”的模糊字样。镜子表面有些刮痕，但依旧能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破其根基。”韩信的虚影随着话音淡了些，但枪尖却精准点向东南方的断墙，“阵眼在那里。”
林昭没废话。
他反手甩出两枚燃烧弹，炸碎缠向双腿的藤蔓，火光腾起的瞬间照亮了废墟一角，空气中弥漫着焦糊与硫磺味。接着弯腰抓起块半人高的混凝土块，朝着断墙方向猛砸过去。
混凝土块砸在墙根的瞬间，藤蔓阵突然剧烈震颤，中央的妖藤使者发出尖叫，叶片组成的嘴咧到耳根：“你以为赢了？这只是开始……星渊会的母体即将苏醒……”
电刃的紫光淹没了后半句话。
林昭一刀斩下阵眼处泛着幽蓝的藤脉，鲜血般的汁液喷了他满脸，温热而粘稠，带着浓烈的腥气。
妖藤使者的身影碎成漫天藤蔓，其中一截擦过他的通讯器，在屏幕上划出道裂痕——倒计时仍在跳动：71小时12分。
雾气不知何时散了。
林昭蹲在废墟中央，喘得像台破风箱，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混着藤液滴落在地上。
阳光透过残损的天花板照进来，在他脚边投下片光斑。
光斑里躺着半枚青铜箭头，箭头尾端刻着“霍”字——是他上个月在遗迹里捡的，还没试过能不能召唤霍去病。金属在阳光下反射出古朴的光泽。
通讯器在他掌心震动。
老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任务完成了？赶紧滚回来交报告，协会里有个穿黑风衣的家伙找你……说是‘谈谈你母亲的实验’。”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汁液，把箭头收进战术包。
他望着远处穹顶城的金属穹顶，那里正浮起团可疑的黑雾，像团被风吹散的藤絮。
“就来。”他对着通讯器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箭头，“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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