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饿了吗?”曲一问。
“有一些。”
“有什么想吃的么?”
岳思贤低头查阅笔记,应了一声都可以。
“华庭区月河街。”南嘉说。
“好。”
眼前的美食街被溪水环绕,白墙黑瓦,青砖绿水,若不是听到过路行人的方言,南嘉竟误以为回了故乡。
街道均用旧砖铺就,虽有起伏也不甚大碍,店面彼此相对,敞开心扉,食客熙熙攘攘,讨论各自去处。
这家,这家,还是那家……
三人一同落入犯难的境遇。
“月河街有什么特别的美食?”南嘉觉得唐突,加了一句这里好美。
嵇散听到手机震动刚准备放下刀叉,桌对面一男子发问:“是工作上的事吗?”
她摇头,说了句不重要。
面对石沉大海的消息,南嘉觉得情理之中。
“这是地图上标注的附近美食,”岳思贤把手机给两人看,“要不这家?”
曲一笑笑:“这家需要排队。”
“那这家?”
“还行。”
“你觉得呢?”
南嘉想了想:“烤肉好啊。”
他们被安排在最里面,隔着透明的玻璃,石拱桥身披蓝色光晕,与水中倒影两两相望,对面的亭子搭起戏台,看那粉扑扑的衣裳,应是一花旦,若不是隔得远了些,在这里听上一曲,也是自在。
曲一顺着南嘉的眼神望去:“你喜欢听戏?”
“算不上喜欢。”
“是喜欢那种闲适的氛围。”曲一猜测。
两人相视而笑,各自取茶。
“如殷,你最近那本书筹备得怎么样了?”
“全无灵感。”嵇散一人快步在前。
“不急,”男子追上来,“你也该好好散散心。”
“今天不想谈工作的事。”
“好。”男子用手捂嘴。
嵇散望着他:“柳从嘉,你为什么要回来?”
那男子默然无语,一把抱过她。
“我想好了,所有,一切。”
一瞬间,嵇散失去思绪,几秒后她挣脱怀抱往前跑。
“嵇散!”柳从嘉驻足未动。
行人经此,不过张望一眼,权当饭后多一个话柄。
男人慢慢往前,生怕惊扰了对方。
嵇散猛然间回头,发现他就在自己身后。
一瞬间,她眼眶变得温润,想起来好多事,有哭有笑,重要的是一幕幕都有眼前男人的参与,再没能力抵抗,一头栽在柳从嘉怀里,任凭情绪的喧嚣。
男人抱紧嵇散,轻轻拍打后背,贴近耳朵:“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街灯下,他们彼此相拥,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忘记一切过往。
“这么晚回去没问题吗?”岳思贤问。
曲一信誓旦旦:“放心,张主编亲自给我的特批令。”
在月色掩映下,三人借着烟火味敲打人间的算盘,从对方口中享受着孤独时听不到的快乐。
“我们最晚可以几点回去?”南嘉问。
曲一笑了,说了句几点都可以。
“好。”
南嘉走至长亭,隔着溪流,他看清了花旦的脸庞,如所穿戏服一般明媚动人,身旁还有一位拉二胡的大爷。
弦乐声在听客的记忆里飞舞,阳春白雪绕梁三日也绝不可斗胆去描述,亲身遇见的“美丽”,堆砌多少文字与修饰,都是彷徨无措后茫然写下的悼词,而这悼词只为纪念抓不住的故事。
“这是京剧?”曲一问。
“唱的是京剧,拉的是二胡。”岳思贤答。
南嘉欲言又止。
驻足路边的,在一堆白发苍苍中,恐怕也只有这三个年轻人,食客过桥前望却一眼,便也仓促离去,异类是自我认知,而非环境加冕。
岳思贤轻咳一声:“记录完毕,还是早点回去,我们还得整理一下,完成周部长给的任务。”
南嘉木讷地回复一声好。
拉二胡的老爷子往这儿看了一眼,欣慰地笑了,在回去的路上和扮演花旦的夫人多聊了几嘴。
看着岳思贤的笔记,南嘉整理归纳,抓出其中各个要点,笔墨均匀,编辑文字。
突然屏幕一亮。
抱歉,刚刚有事,这是月河街的美食……(嵇散)
南嘉回一句好的没事。
嵇散看着枕边的苏禾,想想柳从嘉,想想今天的所作所为,该死,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又很欣慰,说不出的自我矛盾,不知怎的,她突然从床上爬起来。
苏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嵇散说了句对不起,马上打开手稿,仗着突如其来的灵感从容落笔。
深夜,她疲惫地躺在床上,看着早已熟睡的苏禾,情不自禁温婉一笑,摸摸他柔顺的白毛,侧过身怀念那个拥抱,想起了很多事,很多很多事……
房间灯火明澈,几份文件分列两旁,柳从嘉神情恍惚,左边唯一的那份文件,或许是自己的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