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冒充大乾天子的蛇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脖颈处盘绕的蛇筋猛然鼓胀，腥甜的恶臭如浪潮般席卷整个寝宫！
它舍弃了伪装，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指尖弹出漆黑的利爪，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扑距离最近的楚逍！
然而楚逍的目光，早已越过了这具可悲的傀儡。
就在方才，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蛇傀呼吸时，颈侧的起伏混乱不堪，毫无真人血脉搏动的韵律。
那不是活物的节奏，而是被外力操控的提线木偶！
“障眼法！”
电光石火间，楚逍不退反进，眼中精光一闪，心神沉入识海。
“模拟推演——真皇帝最后意识留存点！”
十五点精神力如沸水般蒸发，眼前的一切瞬间化为无数流光碎影，飞速倒转、重组。
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在楚逍脑海中炸开：深夜，月色如血，一个伛偻着背的老太监推着一辆吱呀作响的冰车，鬼祟地潜入地宫深处。
车上，一个头戴纯金龙纹面具的男子被铁链紧锁，他心口处，竟插着一枚诡异的青铜小铃，口中则死死含着一枚冰冷的玉蝉！
画面定格！就是这里！
楚逍猛然睁眼，瞳孔中倒映着蛇傀扑来的凶厉身影，他却看也不看，对着身后惊骇欲绝的王千户和一众锦衣卫发出雷霆般的喝令：“向下挖！这寝宫之下有地宫！真龙在‘寒髓井’！”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晃，手中绣春刀划出一道凄美的弧线，不斩蛇傀要害，反而精准地劈在它扭曲的膝盖关节上。
只听“咔嚓”一声，蛇傀半跪在地，攻势为之一滞。
王千户虽满心震撼，但对楚逍的信任已成惯性，他没有丝毫犹豫，嘶声吼道：“听楚大人的！撬开地砖，给本官挖！”
锦衣卫们如梦方醒，立刻用刀鞘、佩刀疯狂地撬砸着脚下坚硬的金砖。
很快，一块松动的地砖下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阴寒刺骨的冷风从中倒灌而出！
“追！别让他们找到陛下！”上方，血月教的残余杀手已然反应过来，嘶吼着冲下。
“走！”楚逍一脚将还在挣扎的蛇傀踹开，率先跳入洞口。
苏晚晴、小七等人紧随其后。
沿着陡峭的石阶向下急行百步，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豁然开朗。
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只见正中央，一口古朴的井口竟被一整块巨大得匪夷所思的玄冰彻底封死。
那玄冰晶莹剔透，却散发着比九幽冥府还要阴森的寒气，透过厚厚的冰层，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龙袍的人影被冻结其中，姿态痛苦。
“是万年玄冰！”苏晚晴俏脸一白，“此冰采自北境极渊，寻常火焰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来不及了，追兵马上就到！”小七焦急地望向上方，已经能听到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器碰撞声。
“别慌。”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迅速从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两样东西——一株通体赤红、形如骨髓的“阳髓草”，和一小罐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火蟾脂”。
她将两者飞快地在掌心混合，捏成一团赤金色的药膏，毫不犹豫地贴在厚重的玄冰之上。
她口中低语，仿佛在念动某种古老的咒文：“至阴之物，必有至阳之克星。引燃内热，方可破冰！”
话音刚落，那团药膏竟像活物一般，缓缓渗入坚不可摧的玄冰之中。
只听“滋滋”的声响不绝于耳，冰层内部竟开始亮起点点红光，如同被点燃的蛛网，迅速蔓延。
紧接着，“咔！咔咔！”令人牙酸的脆响连成一片，坚固的万年玄冰，竟从内部开始龟裂、融化！
就在此时，头顶的通道中，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扑下，为首的正是那只被打残了腿的蛇傀！
“大人快走！我来殿后！”一直跟在队伍末尾、浑身是伤的小六子他猛地转身，将怀中最后几罐火油奋力向上扔去，火油罐在石壁上撞得粉碎，滚烫的液体瞬间洒满了整个通道。
小六子划燃火折子，狞笑着扔了上去。
轰——！
烈焰冲天而起，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火墙，暂时阻断了追兵的去路。
然而，那蛇傀竟悍不畏死，咆哮着冲过火海，浑身燃着烈焰，一只利爪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恶风，直取小六子的后心！
“小六子！”楚逍等人目眦欲裂。
噗嗤！
利爪毫无悬念地贯穿了小六子单薄的胸膛。
他身体剧震，大口大口的鲜血混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喷涌而出，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可他的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灿烂而满足的笑容。
“大……大人……”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向楚逍的方向，声音微弱却清晰，“我……我终于……不是个废物了……”
他猛地将怀里最后半瓶“封脉散”抛向苏晚晴，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推向通往寒髓井的最后一段通道，自己则反手死死抱住了蛇傀，拉开了藏在身上的最后一捆炸药的引线。
“狗娘养的杂碎，跟老子一起上路吧！”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吞噬了一切，整个地宫都在剧烈摇晃，通道彻底坍塌，滚烫的碎石和火焰将小六子的身影，连同那些紧随其后的追兵，永远地埋葬在了黑暗之中。
“小六子！”苏晚晴泪如雨下，死死攥着那瓶药散。
楚逍双目赤红，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
玄冰已经融化大半，他们合力击碎残冰，终于将那具身穿龙袍的身影拖了出来。
正是大乾皇帝！
他头戴金面具，口含玉蝉，心口处，那枚青铜铃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震动，每一次震动，皇帝的脸色就更灰败一分，魂魄仿佛正被这铃铛一点点抽走！
“他的心脉被这邪铃锁死了，魂魄渐散，再有片刻，神仙难救！”苏晚晴探了探皇帝的脉搏，声音都在发抖。
“退开！”楚逍低喝一声，从怀中摸出一个针囊，摊开后，七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寒芒。
他看也不看，反手抽针，动作快如闪电，依据脑中浮现的《黄泉引脉图》，精准无误地刺入皇帝身上的“天枢”、“阴交”、“命门”等七大死穴！
这套针法，本是催命的绝学，此刻却被他反其道而行之，用以锁住那即将离体的龙魂！
做完这一切，楚逍并指如刀，在自己掌心一划，殷红的精血瞬间涌出。
他将精血逐一滴在七根银针的针尾，口中发出一声蕴含着精神力量的低喝：“你若还想醒，就给老子抓住这最后一口气！”
嗡——！
七根银针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针身光华流转，形成一个微缩的锁魂阵法。
那枚震动不休的青铜铃，仿佛遭到了重击，发出一声哀鸣，铃身上“咔”地裂开了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纹！
皇帝身上那股魂魄消散的死气，戛然而止！
目睹了这神乎其技、逆天改命一幕的王千户，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对着楚逍叩首：“楚大人……救驾之恩，没齿难忘！只是……只是属下不明，若陛下已昏迷七日……那这七日间，在金銮殿上发号施令，调动我锦衣卫的，究竟是谁？是内阁？是东厂？还是……还是太子殿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一个错误的指令，就可能让整个大乾王朝万劫不复。
楚逍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望向那被炸塌的、黑沉沉的井口上方，声音冰冷如铁：“现在发令的，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想让陛下，永远都醒不过来的人。”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七将那枚从皇帝心口取下的、已经裂开的青铜铃拿在手中，他仔细擦拭掉上面的血污，忽然“咦”了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
“大人，这铃铛内壁……好像刻着字！”
他将铃铛递给楚逍。
楚逍借着火光看去，只见铃铛内侧，用一种比米粒还小的古篆，清晰地刻着一行字：“乾元七年七月七日，帝崩，太子继。”
小七不解地挠了挠头，颤声问道：“乾元……不是太祖皇帝开国的年号吗？先帝驾崩，也是在乾元六十年……这乾元七年，是什么意思？”
王千户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同样满脸困惑。
然而，楚逍在看到这行字的瞬间，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他遍体生寒。
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一切！
“他们不是要换一个皇帝……”楚逍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森冷，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是要把这大乾的江山，把这时间……硬生生地倒拨回五十三年前！”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地宫的地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不是爆炸的余波，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古老的脉动，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庞然大物，正在从地心深处苏醒！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地宫最深处的地面缓缓裂开，一口锈迹斑斑、足有数人合抱之巨的青铜大钟，在一阵令人心悸的机括声中，缓缓升起。
钟身之上，刻满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的古老图腾，每一道刻痕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遗忘的历史。
而透过那古朴的钟口，他们看到了令所有人灵魂为之战栗的一幕——
铜钟之内，赫然盘坐着一具身披黑色僧袍的干枯身影。
那老僧双眼紧闭，面容古井无波，左手持着一枚与皇帝心口那枚一模一样的青铜小铃，右手则结成一个诡异的法印。
他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吟诵着某种亘古的咒言。
忽然，他翕动的嘴唇停住了，一道沙哑、苍老、不似人间所有，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心底的声音，幽幽回荡开来：
“七日已满……真龙归位……乾坤……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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