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涛掠过碑林时,李懒正用小拇指掏耳朵。
那团黑雾已从山壁蔓延至半空中,像被墨汁浸坏的棉絮,黏黏糊糊往刻着懒道三千的青石碑上爬。
嗷——
懒狼王的低嚎穿透林雾,金瞳里的冷光比晨露更刺人。
它原本伏在李懒脚边的身子突然绷直,脊背上的毛根根炸起,活像根倒竖的金刺棒:是玄冥宗的老东西!
这次不是探路的虾兵蟹将,是掌教夜无痕亲自来了!
李懒的拇指还停在糖霜碗沿。
他慢悠悠舔了舔指尖的甜,眼尾都没抬:那老小子上个月刚在南疆用蛊毒坑了十八个散修,怎么,嫌命长?
话音未落,黑雾突然翻涌成漩涡。
穿玄色大氅的身影从中踏雾而出,腰间悬着串泛青的骷髅骨,每走一步,骨串便发出细碎的磨牙声。
夜无痕抬眼扫过碑林,鹰钩鼻下的薄唇扯出冷笑:李懒,你不过是个市井乞丐,也配坐拥此等神地?
本座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这懒界!
替天行道?李懒打了个响指,石桌上的茶盏突然无风自动,在他手边排成圆阵,你玄冥宗的天,怕不是拿千人血祭炼出来的?他歪头看了眼山壁上被黑雾侵蚀的碑文,再说了——尾音拖得老长,你连门槛都没跨进来,就急着当主人?
夜无痕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他抬手掐诀,腰间骷髅骨咔地裂开条缝,黑红色雾气如毒蛇窜向李懒。
那雾气所过之处,青石碑上的懒字竟开始扭曲,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了烂泥。
千魂幻影咒。懒狼王的尾巴重重拍在地上,他想借亡魂怨气侵蚀懒界意志,让这里变成他的养蛊场!
李懒终于坐直了身子。
他望着那团逼近的黑雾,指尖轻轻点在茶盏边缘。
下一刻,十二块刻着懒字的碑文同时迸出金光——那光不刺眼,却像晒了三天的棉被般温软,将黑雾裹了个严实。
噗!
夜无痕踉跄后退,嘴角渗出黑血。
他的幻影咒竟被原封不动反弹回来,随行的二十个玄冥弟子突然集体瘫倒在地,鼾声此起彼伏,连最擅长夜袭的暗卫都抱着树根睡得口水横流。
这不可能!夜无痕的玄色大氅被山风掀得猎猎作响,他死死盯着发光的碑文,传闻懒界是上古懒神陨落之地,难道真有...
懒界不容染指。
低沉的声音自碑林深处传来。
懒狼王的身影突然凝实,原本半透明的灵体化作足有两丈高的巨狼,金瞳里翻涌着星河般的光。
它前爪重重按在地上,青石瞬间龟裂,夜无痕的衣角竟被这股气劲撕出几道口子。
你不过是灵体!夜无痕咬牙祭出本命蛊,指甲缝里渗出绿血,就算懒神显灵,本座今日也要......
轰——
回应他的是碑文震颤的轰鸣。
李懒依旧斜倚藤椅,可他脚边的茶盏突然全部倒立,糖霜在空中凝成懒字金印。
那金印轻飘飘落在夜无痕胸口,他整个人像被巨锤砸中的沙袋,砰地撞穿三棵合抱粗的松树,最后摔在懒界外围的界碑前。
咳咳......夜无痕抹去嘴角黑血,抬头时正撞进李懒似笑非笑的眼。
那小乞丐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衣袂被山风掀起,发顶的呆毛翘得更凶:夜掌教,下次来抢东西前,记得先在界外躺一天一夜。他弯腰捡起块石子,随手一抛,石子叮地嵌进夜无痕脚边的界碑,躺得舒服了,躺得自在了——尾音随着石子落地轻颤,我再考虑让不让你进。
夜无痕的瞳孔骤缩。
他突然想起门中古籍里的记载:上古懒神传承之地,唯有真正懂得大懒近道之人才能靠近。
而眼前这小乞丐,方才明明只是随意一坐,却让他用尽手段都近不得碑林三步。
走!他扯起昏迷的弟子,玄色大氅在身后猎猎作响。
黑雾随着他的身影退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断枝和界碑上深深的石痕。
李懒望着他们的背影,弯腰捡起赵婉儿方才追蝴蝶时掉落的野菊。
小丫头正蹲在碑后逗蛐蛐,发辫上的野花歪歪扭扭,倒比插得整齐时更鲜活。
懒哥懒哥!赵婉儿蹦跳着跑过来,手里举着只翠绿的蚂蚱,你看我抓到什么......她突然顿住,盯着满地断树和昏迷的玄冥弟子,他们怎么都睡着了?
大概是学懒道太用功,累着了。李懒揉乱她的发顶,目光却扫向北方。
那里的天空浮着层若有若无的黄雾,像被风吹散的沙粒。
他摸了摸懒狼王的耳朵,后者金瞳微眯,低嚎声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明日启程。李懒望着北方的雾,将野菊别在赵婉儿发间,去北荒。
北荒?赵婉儿歪头,听说那里风沙大得能把人埋了,还有会吃人的妖......
所以要提前准备。李懒打了个哈欠,转身往竹屋走,今晚多烤两串肉,明天好赶路。
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将他的话音吹得散散的。
懒狼王跟在他脚边,金瞳里映着北方的黄雾,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那雾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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