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雾裹着细沙掠过李懒的鼻尖时,他正单手托着阿烈往谷里走。
小狼崽的尾巴尖在他掌心蹭来蹭去,暖烘烘的,倒比怀里揣了个手炉还舒服。
到地儿了。李懒踢开脚边半块焦黑的兽骨——这骨头泛着青灰,摸上去凉得渗人,像是被什么极寒之物冻过千年。
他也不嫌弃,往旁边歪了歪身子,整个人便瘫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阿烈顺势蜷成毛团,搭在他肚皮上。
叮——
熟悉的懒碑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时,李懒正眯眼数头顶飘的沙粒。
他睫毛颤了颤,听见系统机械音混着沙沙的风声:检测到终极躺平地点候选——沉眠谷·万年石榻。
当前躺平状态达标,是否激活候选确认?
急什么。李懒抬手挠了挠阿烈的下巴,小狼崽立刻翻了肚皮,粉色舌头吐得老长。
可下一秒,阿烈突然竖起耳朵,前爪猛地按住他手腕,喉咙里滚出低低的呜咽:嗷呜......懒气断了......这里有东西缠着它。
李懒原本搭在肚皮上的手顿住。
他能感觉到,平日在经脉里像懒汉晒太阳般慢悠悠流转的懒气,此刻竟有些发涩,像是被什么黏糊糊的丝线缠住了脚。
他屈指弹了弹阿烈的鼻尖:你这小家伙,比我还敏感。
话音未落,懒碑突然泛起金光。
那光不是刺目的亮,倒像老茶碗里浮着的金箔,温吞吞漫开,在两人头顶凝成一道古老符文。
符文流转着青黑相间的光,映得整座山谷都亮了些,李懒看见符文中浮起一行小字:九重懒界,终焉之榻。
九重?李懒挑了挑眉,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阿烈颈后的软毛,系统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上回在城隍庙躺七天,才给了本《睡仙拳谱》。他盯着那符文,眼尾微微上挑——这是他犯懒时偏要琢磨点什么的惯常模样,终焉之榻......莫不是那老东西陨落的地方?
老东西?
阴恻恻的女声突然从石缝里钻出来。
李懒眼皮都没抬,只顺着声音方向歪了歪头——石堆后转出个裹着黑纱的老妇,面上蒙着半张青面獠牙的鬼面,枯瘦的手指间缠着数十根细如发丝的银线,每根线上都串着个指甲盖大小的傀儡,正滴溜溜转着红眼睛。
鬼面婆婆。李懒打了个响指,阿烈立刻从他肚皮上弹起来,脊背上的毛炸成小刺球,北荒三长老,擅傀儡术,见着活人就想做成傀儡玩。他歪头笑,上回在青牛镇,你让人往我饭里下了七只蛊虫?
鬼面婆婆的鬼面晃了晃,露出半张爬满皱纹的脸,嘴角咧到耳根:小乞丐记性倒好。她指尖银线突然绷直,那些小傀儡咔嗒一声全转向李懒,你以为进了沉眠谷,就能顺走黑曜的宝贝?
这谷里每粒沙子都是我的线!
话音未落,李懒突然感觉身下的岩石在震动。
他低头一看,惊觉石缝里钻出无数银线,正像活物般往他裤脚里钻。
再抬头时,整座山谷的岩壁都在往下掉碎石,远处的沙雾被扯成乱麻,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傀儡——有青面獠牙的妖将,有披甲持剑的死士,连方才他踢开的焦黑兽骨,此刻都裹着银线站了起来。
啧。李懒慢悠悠翻了个身,把阿烈护在怀里,早说要躺平,偏有人爱打扰睡觉。他伸手摸向懒人布袋,却在碰到袋口时顿住——那些银线不知何时缠上了布袋,正往里面钻。
懒气?鬼面婆婆的声音陡然拔高,原来你身上的怪气是这个!
难怪能破我蛊虫,能让小妖偷懒修炼......她枯瘦的手攥紧,银线瞬间收紧,今日便抽干你的懒气,给我家傀儡当养料!
山谷彻底塌陷的轰鸣中,李懒听见阿烈的呜咽变成了尖啸。
小狼崽突然弓起背,脊背上浮现出暗金色的纹路——那是他从未见过的。
阿烈猛地跃起,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灰影,精准咬住了鬼面婆婆手中最粗的那根银线。
咔嚓!
像是琴弦崩断的脆响。
所有银线突然失去了光泽,那些张牙舞爪的傀儡轰地砸在地上,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鬼面婆婆踉跄后退,鬼面啪地掉在地上,露出一双充血的眼睛:我的主控线......你这畜牲!
李懒拍了拍身上的碎石,慢悠悠坐起来。
他摸出颗懒汉丹抛向阿烈,小狼崽叼住丹药,尾巴摇得像拨浪鼓。看来,他踢了踢脚边的傀儡残肢,嘴角勾出懒散的笑,这狗都不去的地方,还真有点意思。
鬼面婆婆还想扑过来,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哨声。
她浑身一震,怨毒地瞪了李懒一眼,转身往谷外跑,跑两步又回头啐了口:你等着!
北荒不会容你...
砰!
回应她的是李懒弹出去的小石子,精准砸中她后颈。
鬼面婆婆直挺挺栽进沙堆,没了动静。
李懒打了个哈欠,重新躺回岩石。
头顶的符文不知何时淡了,只余一缕青光飘在半空。
他望着那光,手指轻轻敲了敲肚皮上的阿烈:九重懒界,终焉之榻......他眯起眼,嘴角慢慢咧开,终极躺平......听起来,很合我胃口。
沙雾重新漫上来时,李懒翻了个身,让阳光正好晒在背上。
阿烈凑过来舔他的手,他便顺着毛摸下去,摸到小狼崽颈后那道暗金纹路——那纹路竟和方才符文上的痕迹有几分相似。
走了。他拍了拍阿烈的背,抱着小狼崽往谷深处走。
远处,一座被沙雾半掩的石殿轮廓渐渐清晰,殿门前的石阶泛着青黑的光,像块巨大的石榻,正躺在那里,等着有人来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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