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懒往石阶上一摊，后脑勺磕在青黑石面的瞬间便皱了皱眉：“这石头比我在破庙睡的那片砖还硌人。”他屈起一条腿当枕头，单手搭在眼睛上挡住阳光，指缝里漏出点懒洋洋的笑，“不过凑活吧，总比被鬼面婆婆的傀儡追着跑强。”
赤焰灵的绣鞋在石阶下踩出一串急响，火红色的裙裾扫过沙粒，像团烧不旺的火苗：“你知不知道这是妖王殿？”她攥着腰间的赤玉铃，铃铛被捏得发颤，“北荒妖修最忌讳外人在祖殿撒野，你躺这儿三天——”
“嘘。”李懒抬了抬没遮眼睛的手，指尖有淡金色的懒气飘出来，像根若有若无的丝线钻进石阶缝隙，“我这不是在查谁是叛徒么？”他声音放轻，懒气顺着地脉游走的触感让他眼皮发沉，“系统说要懒气覆盖整个妖域图谱，得躺够七十二个时辰。”
赤焰灵顿住脚步，绣鞋尖碾碎了半粒沙。
她望着李懒肚皮上那团流转的金光——那是“懒碑”激活的征兆，金纹里隐约能看见妖域地图的轮廓，连她都能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的懒气正在被抽离，织成一张透明的网。
“你确定这样能找出内鬼？”她咬了咬唇，狐尾在身后绷成直线，“我阿爹说最近妖丹矿脉总丢灵晶，三长老说是人类奸细……”
“人类奸细能让矿脉的守矿妖修集体偷懒？”李懒突然笑出声，懒气网在他识海里猛地一颤，“你看，东三殿的懒气流动比其他地方慢半拍。”他屈指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那地方的妖修，要么是被下了定身咒，要么……”他眯起眼，金纹突然在西北角凝出个红点，“要么是有人故意掩盖真实气息。”
赤焰灵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石殿飞檐上落着只灰毛乌鸦。
乌鸦歪了歪头，翅膀扑棱两下飞走了。
第二日午后，沙风卷着热浪扑来。
李懒翻了个身，让后背晒得更均匀些，嘴里叼着根草茎：“阿烈，去把我布袋里的懒汉丹叼过来。”小狼崽从他怀里钻出来，颈后暗金纹路闪了闪，刚要跑向石殿角落的布包，突然竖起耳朵。
赤焰灵先一步攥住腰间的赤玉铃，铃舌撞出清响：“有人来了。”
穿墨绿祭服的老者从沙雾里走出来，腰间挂着七盏青铜灯，每盏灯里都飘着缕淡紫烟雾。
他佝偻着背，手里捧着个雕花木盒，走到离石阶十步远时突然顿住，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但那抹狠厉很快被更浓的困意取代。
“这位上仙，老奴是妖域祭殿的司香。”老者声音发颤，脚步却像灌了铅，“听闻上仙在此清修，特奉……奉千年沉水香。”他抬手去揭木盒，指尖刚碰到盒盖，整个人突然瘫软在地，木盒“啪”砸在沙上，紫烟“嗤”地窜起来，又“噗”地灭了。
李懒终于睁开眼，歪头看那老者：“梦蛊香？”他打了个响指，石阶下的懒气突然凝成根细针，扎进老者眉心，“你这香不错，闻着比我在城隍庙睡的那柱香还催眠。”
老者趴在沙里，嘴角淌着口水：“好困……动不了……”他浑浊的眼珠缓缓上翻，眼白里浮出根极细的银线，像条躲在暗处的蛇。
李懒的懒气网在识海里“嗡”地一颤。
他坐起身，阿烈立刻窜到他脚边，脊背上的暗金纹路亮得刺眼。
“有意思。”他用脚尖挑了挑老者的祭服，“祭殿司香？我昨天用懒气扫过，祭殿一共十三人，你这张脸……”他突然扯下老者的胡须，露出底下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是易容的。”
赤焰灵倒抽口冷气，狐尾“唰”地炸成毛球：“这是西丘的老猎户！上个月被狼妖吃了的那个！”
李懒没接话。
他盯着老者后颈——那里有个极小的针孔，银线正从针孔里往外渗，在沙地上爬成个扭曲的“三”字。
第三日清晨，沙雾最浓的时候。
李懒伸了个懒腰，石子从他袖管里“叮叮当当”掉出来——那是他这三天用来垫后背的。
他蹲在石阶前，用树枝在沙地上画符，阿烈蹲在旁边歪头看，尾巴尖跟着他的手腕晃。
“这是《懒妖诀》的草图。”他头也不抬，“你们妖族讲究血脉觉醒，我这诀法嘛……”他画了个圆圈，“躺着把天地灵气吸进肚子里，比你们打坐快三倍。”
围在四周的小妖们立刻炸了窝。
花妖甩着藤蔓凑过来，狼妖扒着同伴肩膀踮脚，连昨天被懒罚阵放倒的老者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的动作太僵硬，像根被线牵着的木偶。
“上仙，这诀法真能躺着修？”小狐妖眨着圆眼睛，尾巴尖扫过李懒的手背。
李懒刚要开口，眼角突然瞥见道黑影。
是那老者！
他原本浑浊的眼睛此刻泛着幽蓝，后颈的银线暴起三寸，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射向李懒心口！
“阿烈！”赤焰灵尖叫。
小狼崽早有准备。
它脊背上的暗金纹路连成一片，在半空中划出道金光，精准咬住老者后颈的银线。
“咔嚓”声比前几日更脆，银线断成两截，老者“咚”地砸在沙地上，后颈露出个拇指大的傀儡核，正“滋滋”冒着黑烟。
李懒往后仰了仰，躲过老者带起的风，伸手揉了揉阿烈的耳朵：“不错，比上次快半息。”他低头看向地上的老者，傀儡核裂开的瞬间，里面滚出粒极小的珠子，刻着北荒三长老的族徽。
赤焰灵踉跄两步，扶住石殿柱子。
她望着那些已经盘坐在沙地上、照着李懒草图尝试的小妖——花妖把藤蔓摊成床，狼妖枕着同伴的肚子，连最暴躁的熊妖都抱着块石头闭了眼。
“懒道……真的适合妖族？”她轻声喃喃，狐尾垂在沙地上，扫出道浅痕。
李懒弯腰捡起那粒珠子，在指尖转了转。
他抬头望向石殿顶端的妖王石像，石像的眼睛在沙雾里忽明忽暗，像在看什么有趣的戏码。
他拍了拍阿烈的背，慢悠悠往石像走去：“适不适合……”他拖长声音，在石像脚边坐下，掏出根草茎叼在嘴里，“躺三天不就知道了？”
沙雾渐散时，他的声音混着风声飘出来：“《懒妖诀》第一重嘛……”
阿烈趴在他腿上，颈后暗金纹路与石像眼底的光，悄悄连成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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