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懒叼着草茎的嘴角往上一挑,指尖轻轻叩了叩石像冰凉的底座。
他能感觉到石像内部有股若有若无的气在游走,和自己体内那团懒洋洋的懒气像两根被春风撩动的芦苇,梢头碰出了星星点点的痒意。
“老前辈,您若还在,不妨出来聊聊。”他拖长了尾音,像是在逗檐下打盹的猫。
话音刚落,石殿的穹顶突然簌簌落沙。
李懒眼皮都没抬,只把草茎从左边嘴角换到右边——他早料到这尊石像不简单,毕竟能让阿烈颈后的暗金纹路发烫的东西,哪能是死物?
震动越来越剧烈,阿烈“噌”地窜上他肩头,前爪按在他锁骨上,喉咙里滚着闷雷似的低吼。
石屑纷飞间,一道半透明的虚影从石像眉心缓缓升起。
那虚影着金纹玄甲,眉目如刀刻,额间一道暗红妖纹若隐若现,正是壁画里那尊妖王的模样。
“没想到,百年之后,还有人敢在我面前耍花招。”黑曜残魂的声音像石子砸进深潭,震得石殿柱子嗡嗡作响。
他目光如炬扫过在场众妖,最后落在李懒身上时,却微微一顿——这小乞丐身上的懒气,竟比他当年在极北冰原躺了三百年养出的妖气还散漫几分。
李懒歪头冲他笑:“耍花招的可不在这儿。”他刚说完,阿烈突然竖起耳朵,鼻尖几乎要贴到地面:“嗷呜——”小狼崽的尾巴炸成毛球,朝着殿后那面刻满妖文的墙猛扑过去。
“有东西在动!”赤焰灵的藤蔓“唰”地缠住了最近的石柱,叶片因为紧张泛出不正常的红;熊妖慌忙把怀里的石头砸向墙角,却砸了个空——墙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七八个身影贴着地面爬了出来。
那些身影动作僵硬如提线木偶,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幽绿鬼火。
黑曜残魂冷笑一声,抬手一拂。
李懒分明看见他指尖逸出一缕懒气,看似绵软却如利刀,“噗”地割断了所有傀儡后颈的丝线。
傀儡们“扑通”砸在地上,其中一个脑袋歪向李懒的方向,被割断的线团里滚出半枚青铜铃铛——正是鬼面婆婆门下发信号用的“招魂铃”。
“原来你们早就在等我来了。”李懒慢悠悠地蹲下身,用草茎挑起那枚铃铛。
他指尖刚碰到铃铛,就感觉到掌心一热——懒气自动涌出来,把铃铛表面的阴毒气息全吸了个干净。
“婆婆这招‘请君入瓮’使了快半月吧?在破庙撒霉米,在桥头放蛇,合着都是为了引我来这妖殿?”
黑曜残魂盯着他手里的铃铛,目光突然变得幽深:“鬼面那老东西,当年偷了我半本《妖魂锻体诀》,现在倒学会借尸还魂了。”他残魂的身形晃了晃,显然回忆起了什么不快,“不过她大概没想到,你这小乞丐身上的懒气……”他顿了顿,“比我当年那点偷懒的本事,倒是多了几分天道的意思。”
李懒把铃铛随手抛进怀里的懒人布袋。
这布袋看似破破烂烂,装进去的东西却连个褶子都不起。
他重新靠回石像底座,仰头望着黑曜:“老前辈,要不要合作一把?我教你真正的‘懒道’。”
“懒道?”黑曜残魂挑眉。
百年前他还是妖王时,最擅长的就是在雪山洞眠百年,等猎物自己撞进洞来——这小乞丐的“懒”,倒和他当年的手段有几分像,却又多了种说不出的圆融。
“您看阿烈。”李懒指了指蹲在脚边的小狼崽。
阿烈正用舌头舔爪子,暗金纹路却顺着他的爪尖往地面延伸,像在和石殿的地砖说悄悄话。
“他之前总想着追兔子、咬尾巴,现在躺够三日,连妖力都自己往他身体里钻。”李懒打了个哈欠,“您的残魂困在这儿百年,不就是因为总想着‘报仇’‘夺舍’这些累人的事?要是学学我,把心放宽点……”
黑曜残魂突然笑了。
他的残魂本是半透明的,这一笑却变得清晰了几分,连甲胄上的纹路都能看得真切:“好。”他抬手按在自己心口,“我倒要看看,你这小乞丐能把‘懒’玩出什么花样。”
话音未落,李懒突然感觉到脚底发烫。
他低头一看,地面不知何时爬满了暗金纹路,正顺着他的鞋尖往腿上缠。
黑曜残魂的虚影也开始发亮,懒气与妖气像两条交尾的蛇,在石殿里织出一张金色的网。
赤焰灵的藤蔓突然开出了雪白的花,熊妖怀里的石头渗出了亮晶晶的灵气——所有活物都在这股共鸣里,舒服得直打颤。
“这是……”李懒眯起眼。
他能听见石殿下方传来流水声,像是地脉在唱歌。
黑曜残魂的声音混着这水声,低低响在他耳边:“这是我当年用妖力封的灵泉,困了百年,倒被你的懒气解开了。”
就在这时,石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
那钟声像浸了温水的丝线,轻轻缠住了李懒的耳膜。
他抬头望向殿门,只见沙雾里隐约有艘画舫的影子,船头挂着盏琉璃灯,灯上“蓬莱”二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
“有意思。”李懒把草茎重新叼回嘴角。
他能感觉到懒人布袋里的铃铛又动了动——鬼面婆婆的阴谋,蓬莱岛主的船,还有脚下这口刚苏醒的灵泉……看来这趟“躺平”,要躺出点新花样了。
阿烈凑过来用脑袋蹭他手心,小狼崽的尾巴摇得像团毛球。
黑曜残魂的虚影已经和石像融为一体,但那双眼睛里的金光更亮了,像是在说——小乞丐,接下来的懒,可别躺得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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