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在墨色浪涛中颠簸了七日。
李懒全程瘫在甲板上，破草席裹着腰，连眼皮都懒得掀——反正汐月会用尾鳍劈开暗礁，会在他喊饿时潜入海底摸肥美的石斑鱼，会在他抱怨船板硌背时变出软垫垫在身下。
直到第七日正午，咸湿的风里突然漫开腐木般的腥气，他才翻了个身，眯眼望向远处。
“到了。”汐月的尾鳍拍在船舷上，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银芒。
她指着前方被黑雾笼罩的海域，发间银铃轻响，“那片黑雾下就是冥渊，懒眠窟应该在最深处的礁石群里。”
李懒坐起来，把草席往肩头拢了拢。
他看见黑雾边缘翻涌着青灰色浪花，像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撕扯海面，连海鸥都绕着这片海域飞，叫声里带着惊惶。
“这破地方，床板估计比城主府的金砖还硬。”他嘟囔着，却从怀里摸出懒碑——碑面金纹流转，正对着黑雾最浓处微微发烫。
船刚驶入黑雾范围，李懒就打了个哈欠。
潮湿的雾气钻进鼻腔，带着股陈年老酒的酸腐味，他的眼皮开始发沉。
汐月的手突然扣住他手腕，尾鳍在船底拍出震耳欲聋的水声：“别动！那是……”
话没说完，船底传来“轰”的闷响。
李懒被震得摔回甲板，却在跌落时看见船底礁石上刻着的符文——歪歪扭扭的古字，每个都像被人用指甲抠进石头里，泛着幽蓝微光。
“懒者入，勤者死。”他念出声，嘴角勾了勾，“合我胃口。”
话音未落，礁石上的符文突然连成光网。
李懒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攥住他后领，下一秒眼前天旋地转。
等再能看清东西时，他正悬在一处黑洞洞的洞穴入口前，洞顶倒垂的钟乳石滴着水，在地面积成浅浅的水洼。
汐月的惊呼声被隔绝在洞外，他刚想喊她，脚尖便触到了实地。
“欢迎来到懒眠深渊。”
声音像石子投入深潭，在耳边荡起层层涟漪。
李懒抬头，看见前方石台上立着道幽影——说是人，却更像一团被揉碎的黑雾，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簇不熄的鬼火。
“记忆守卫·空影。”系统突然出声，“懒神陨落前分化的意识碎片，负责看守懒神核心记忆。宿主需通过试炼，方可获取冥渊懒髓。”
李懒蹲下来，随手捡起块石子丢进水洼。
“试炼？”他歪头，“不会要我搬砖挑水吧？系统说过被迫劳作能十倍赚懒气值，不过我这人懒，能躺着过的关绝不坐着。”
空影的幽影晃了晃，像是笑了。
“懒，不是逃避，而是选择。”他的声音沉了些，“你能承受这份选择的代价吗？”
话音未落，李懒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他看见一片焦土，天空裂成蛛网，无数道金色雷光劈向地面——那是他在意识空间里见过的金色荒原，只是这次更清晰。
荒原中央跪着个身影，背影像极了他自己，却穿着缀满星纹的道袍，后背插着七柄黑铁剑，每柄剑上都缠着锁链，锁链另一端拴在云端，被天道意志的巨手攥着。
“懒神？”李懒下意识伸手，指尖却穿过虚影。
他看见那道身影抬起头，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眼睛里却燃着他从未有过的炽热。
“够了！”懒神的声音震得天地动摇，“我以命为引，封这方世界的争斗之源！”
云端的巨手攥得更紧，锁链勒进懒神血肉，滴在焦土上的血珠瞬间开出黑色恶花。
李懒看见远处有孩童蜷缩在残垣后，有妇人抱着断气的丈夫痛哭，有武者举着染血的剑互相撕咬——所有画面里，唯有懒神所在的位置，连风都变得温柔。
“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李懒喃喃，喉咙发紧。
他想起自己当乞丐时见过的画面：小乞丐为半块馍打架，屠户为争摊位捅刀子，连富人家的公子小姐，都要为继承权在背后下黑手。
“所以你懒，是让他们不用争？”
幻境突然破碎。
李懒踉跄两步，发现自己又站在空影面前。
幽影的鬼火眼睛暗了暗，“你看到了。懒神以自身为锁，封印了世人的贪嗔痴。可天道不容，说他逆了‘勤者得’的规则，于是……”空影的声音低下去，“于是他被吞噬，记忆散落九处，懒界因此崩裂。”
李懒摸了摸心口的懒碑，碑面烫得惊人。
“所以收集残片，是为了让他……复活？”
“不。”空影的幽影突然凝实几分，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是为了让你明白——你所谓的‘躺平’，从来不是偷懒。”他抬手，掌心浮出枚幽蓝髓石，“这是冥渊懒髓，懒神陨落时，用最后一缕神念在深渊里养了千年的东西。拿去吧，它能修复懒界裂痕。”
李懒伸手接住，髓石刚碰到掌心便融进皮肤。
他感觉有股清凉顺着血管蔓延，原本因懒界裂痕时常抽痛的太阳穴瞬间舒展。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炸响：“叮——吸收冥渊懒髓成功，懒界裂痕修复60%。解锁被动能力‘懒眠·深渊回响’：可反弹30%精神攻击，反弹强度随懒气值提升。”
“谢了。”李懒揉着后颈直起腰，“不过你这试炼，比晒太阳累多了。”
空影的幽影开始消散，鬼火眼睛却亮得惊人：“记住，懒者的选择，从不需要向谁解释。”话音未落，他便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李懒眉心。
洞穴突然震动，入口处的符文重新亮起。
李懒刚迈出一步，怀里的懒碑突然震得他差点摔个屁股蹲。
他手忙脚乱掏出来，只见碑面新浮现的字迹在跳动：“懒神残片·已收集3/9。警告：北狄黑潮已临岸，白骨婆婆现身京都！”
“白骨婆婆？”李懒挑眉，“那老东西不是在南境养老吗？”他摸着下巴往洞外走，海风裹着汐月的呼唤灌进来。
等钻出洞穴，正看见少女站在礁石上，尾鳍拍得浪花四溅，发间银铃急得乱响：“你在里面待了三天三夜！我还以为……”
“以为我偷懒睡过去了？”李懒笑着扯她发丝，把懒碑塞回怀里。
他抬头看向被黑雾笼罩的天空，总觉得那行警告的字迹还在眼前晃。
北狄黑潮，白骨婆婆……他打了个哈欠，把草席重新裹紧，“管他呢，反正天塌了，我躺着也能扛。”
海风卷起他的破袖，远处传来低沉的鲸鸣。
懒碑在他怀里轻轻发烫，像在应和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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